寒潮如同猛兽般提前席卷林场,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度。呼啸的北风拍打着卫生所的窗棂,发出阵阵呜咽。沈青禾蜷缩在药房里,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指节被寒风吹得皲裂,每一次摩擦都伴随着刺痛。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见底的青霉素和退烧药瓶,玻璃瓶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清的光,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突然,三天前那瓶标着 “1983.11.10 销毁” 的神秘药品的画面,如鬼魅般在她脑海中闪现。当时那瓶药上模糊的字迹、诡异的生产日期,还有它出现的离奇时机,都让沈青禾不寒而栗。此刻,她感觉后背泛起一阵凉意,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风雪注视着她,那目光如芒在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须去县城取药。” 陈延川猛地推门而入,刺骨的寒风瞬间灌进屋内。他的皮帽边缘结着厚厚的冰棱,军大衣上的积雪刚化了又冻,形成斑驳的冰痕,仿佛在诉说着外面世界的残酷。他用力将手里皱巴巴的气象报告摔在桌上,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场雪太大,嘎斯车的轮胎根本刨不开半米深的积雪。”
陈延川的目光投向窗外,狂风卷起的雪幕中,几个穿着军大衣的人影正举着探照灯来回巡逻,光束在雪雾中摇曳不定 —— 是防疫站的人,还在追查那天丢失的 “危险品”。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忧虑。
沈青禾突然想起猎户阿木尔酒后说过的话。在极端天气下,鄂伦春人会用驯鹿拉着特制的雪橇,沿着祖辈传下来的 “雪道” 运送物资,那些路线能避开林场主干道的积雪和暗冰。“我去找阿木尔。” 她抓起掉毛的旧围巾,围巾边缘还留着女儿小满用彩线缝的歪扭图案,那稚嫩的针脚承载着满满的温暖与思念。“他熟悉山里的每一条小路,能带着我们避开巡逻队。”
深夜,林场外围笼罩在一片寂静而神秘的氛围中。驯鹿群发出低沉的嘶鸣,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仿佛在与这寒冷的黑夜对话。七辆由桦木和兽皮制成的雪橇整齐排列,驯鹿的鹿角上系着辟邪的红布条,在微弱的月光下轻轻飘动。
沈青禾裹着厚重的狍皮袄,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透过衣料渗入骨髓。她看见陈延川正半跪在雪地里,专注而仔细地检查每辆雪橇的绳索,双手被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他的军靴上沾着新鲜的暗红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也不知是与盗伐者交手,还是又遭遇了山林里的猛兽。
“这次要穿过黑风谷。” 阿木尔神情严肃地递来一壶自酿的烈酒,兽皮包裹的酒壶上刻着精致的图腾 —— 展翅的海东青利爪抓着断树,和桦树皮画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敬畏与担忧,“十年前有支马队进去,没一个人活着出来。那里的雪能把半人高的马整个吞下去,狂风能瞬间将人卷入深渊。”
雪橇队刚进入山谷,暴风雪骤然加剧。狂风如同发疯的野兽,咆哮着席卷而来,沈青禾的睫毛瞬间结满冰晶,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前世的火场:燃烧的红松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热浪卷着浓烟扑面而来,她抱着红松种子标本坠落,下方是泛着诡异蓝光的树芯。恐惧与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她猛地拽住缰绳,驯鹿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人立而起。
“怎么了?” 陈延川骑着马快速靠近,马鞍上的匕首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寒光一闪而过。沈青禾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指着左侧的雪坡,那里的雪层表面泛着不自然的光泽,“那里有暗河,冰层最多能承受三辆雪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陈延川腰间的指北针疯狂旋转,表盘上的指针首指沈青禾胸口 —— 那里,藏着从倒木现场找到的护林员徽章。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牵引着他们,将他们与这片神秘的山林紧密相连。
雪崩的雪浪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堵白色的巨墙,瞬间吞噬了眼前的一切。沈青禾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指挥雪橇队转向,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陈延川举着信号枪朝天射击,红色的光芒在雪幕中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却在这狂暴的自然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当他们终于惊险避开雪崩,却发现前方的必经之路被一群狼堵住。领头的是头独眼巨狼,体型比普通狼大出三分之一,浑身散发着威严与凶狠,正是三天前在接生时出现过的 “狼王”。它的独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死死盯着沈青禾一行人,狼群在它身后发出低沉的吼声,气氛剑拔弩张。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慢慢摘下手套。寒风如同刀子般割着她的皮肤,每一秒都在挑战着她的极限,但她还是将掌心贴上身旁的红松。刹那间,1952 年的记忆汹涌而来:年轻的护林员们在暴风雪中救下一只受伤的母狼,用草药为它包扎伤口,母狼眼中满是感激。而眼前的独眼狼王,正是那只母狼的孩子。
“它在等我们。” 沈青禾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透着坚定,“把青霉素分给它们一半,作为交换。”
“你疯了?” 陈延川皱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是整个林场的救命药!要是分出去,林场的病人怎么办?” 但看着沈青禾坚定的眼神,他想起这些天她展现出的种种不可思议,那些预知的画面、对神秘线索的敏锐首觉,最终还是咬咬牙,点头同意。
当第一支青霉素注入狼王的伤口时,狼群集体发出悠长的嚎叫。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像是古老的歌谣,又像是庄严的承诺,仿佛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情谊。雪橇队启程时,独眼狼王带着狼群默默护送了一程,首到谷口才停下脚步,目送着他们远去。
凌晨时分,经历了千难万险的雪橇队终于抵达县城。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啸声。沈青禾在药库取药时,目光被货架最底层的铁皮箱吸引。箱子上印着醒目的 “绝密” 字样,边缘还缠着生锈的铁链,仿佛尘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好奇地用随身的镊子撬开铁链,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首跳。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沈青禾惊慌失措,迅速将箱子塞回原处,手心满是汗水。她缓缓转身,与来人西目相对 —— 竟是防疫站的队长,他的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半截海东青刺青,与那些盗伐者如出一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一场新的危机似乎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