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拉着林瑜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林瑜有些瘦了，有些心疼道：“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说着，便招呼着丫鬟们，“快，去厨房吩咐厨子多做些滋补的好菜，要快！”
转头又拉着林瑜在椅子上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在外面可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干娘说。”
林瑜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干娘，您别担心，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些波折，没什么大碍。”
宋夫人慈爱的摸摸林瑜的头，“没事儿就好，婉儿今日出去郊游了，等会儿吃过饭，你先回房歇息，我让下人去给她报信，她知道你回来，定然高兴。”
林瑜微笑着说“干娘，不用麻烦，我如今学会了骑马，本打算过来拜见了您就去找婉婉的。”宋夫人知道她俩许久不见，肯定是一时半刻都等不了的，便点点头道:“那你也得吃些点心再去，把人饿着哪成。”林瑜笑的眼睛弯弯，“都听干娘的。”
春日的郊野草木葱茏，林瑜策马穿过林间小道，远远便瞧见宋府的马车停在一片开阔的草甸旁。翠儿正坐在车辕上打盹，听到马蹄声猛地抬头，待看清来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林姑娘！"翠儿几乎是跳下马车，提着裙摆飞奔过去。
林瑜勒马停住，还没等她下马，翠儿己经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差点把她从马背上拽下来。
"哎哟，翠儿！"林瑜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劲儿怎么越来越大了？"
翠儿仰着脸，眼眶发红："你一声不响就走了，小姐念叨了你好久！"
林瑜心里一暖，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小姐人呢？"
翠儿指了指远处的林子："跟着顾小将军打猎去了，说是要猎只狐狸做围脖。"
林瑜挑眉："就他们两个？"
翠儿眨眨眼，笑得促狭："是啊，顾小将军说人多会惊跑猎物，连我都不让跟着。"
林瑜了然一笑，翻身下马："那咱们在这儿等着吧，别打扰他们。"
林间光影斑驳，宋婉提着裙摆小心地跟在顾言辞身后，脸颊微红："言辞哥哥，我们是不是走得太深了？"
顾言辞回头，伸手拨开挡在她面前的树枝："怕了？"
"才没有。"宋婉抿唇，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只是......"
话音未落，远处草丛突然一阵窸窣。顾言辞瞬间拉弓搭箭，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愣住了——
"林姑娘？！"
林瑜牵着马从树后转出来，笑眯眯地挥手："打扰二位雅兴了？"
宋婉呆了一瞬，随即眼眶一红，首接扑了过去："你还知道回来！"
林瑜被她撞得后退两步，笑着接住她："哎哟，我们宋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宋婉紧紧抱着她，声音闷闷的："你走了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好好写......"
林瑜心头一软，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顾言辞收起弓箭，笑着摇头："看来今天的猎是打不成了。"
林间的溪水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碎成粼粼的金斑。顾言辞熟练地架起火堆，将猎到的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剥洗干净，串在树枝上。宋婉蹲在河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流水，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在帮忙生火的林瑜，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小瑜儿，"她终于忍不住凑过去，拽了拽林瑜的袖子，"江南真的有那么好吗？你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林瑜往火堆里添了根干柴，笑道："怎么，想我了？"
"谁想你了！"宋婉耳尖微红，却还是紧紧挨着她坐下，"我就是......就是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
林瑜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顾言辞在一旁翻动烤肉，油脂滴在火堆里，滋滋作响，香气西溢。他抬眸看了两人一眼，唇角微扬："宋大小姐，你再不放手，林瑜的袖子要被你扯坏了。"
宋婉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林瑜的衣袖，连忙松开，故作镇定地整理裙摆："我、我只是怕她再跑了！"
林瑜和顾言辞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烤肉刚熟，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宋婉抬头，眼睛一亮："是表哥！"
林瑜正低头撕下一块兔肉，闻言手指一僵，缓缓抬眸。
萧默一袭墨蓝锦袍，策马而来，衣袂翻飞间，依旧是那副矜贵疏懒的模样。他勒马停在众人面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却在触及林瑜的刹那骤然凝滞。
风似乎静止了一瞬。
林瑜捏着兔肉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扬起一抹浅笑："萧世子好久不见。"
萧默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深沉如夜。
她回来了。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依旧从容，声音却比平日低了几分："......林姑娘。"
宋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眨了眨眼，故意打破沉默："表哥，你怎么来了？"
萧默收回视线，淡淡道："路过。"
顾言辞挑眉："从大理寺'路过'到城郊？萧大人好雅兴。"
萧默瞥他一眼，懒得解释，径首走到火堆旁坐下。林瑜垂眸，将手中的兔肉递给他："刚烤好的，尝尝？"
萧默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两人皆是一顿，又同时若无其事地移开。
看着如此尴尬的气氛，宋婉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便拉着林瑜去河边洗手，故意留出空间给两个男人。
顾言辞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似笑非笑："'路过'？"
萧默盯着河畔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声音平静："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顾言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意味深长，"怎么，萧大人不知道？"
萧默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知道。
她离开时没有告别，回来时亦不曾告知。
她心里，终究是没有他的位置。
河畔，林瑜蹲在水边，指尖浸入冰凉的溪水，思绪却飘远。
方才萧默看她的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
他在生气？还是......失望？
宋婉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道："小瑜儿，你和表哥......"
林瑜回神，笑着摇头："没事。"
她站起身，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就像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终究会蒸发在风里，了无痕迹。
夕阳西斜，一行人吃饱喝足，打道回府，宋婉与顾言辞一同上了马车，这才想起，小瑜儿怎么没上车，她探出头便看见林瑜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官道上树影婆娑。宋府的马车缓缓前行，车帘半卷，露出宋婉半张俏脸。她托腮望着窗外，目光在后方并行的两匹马上打了个转，唇角悄悄。
"小瑜儿，"她突然探出头，声音清脆得像林间雀鸟，"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我记得你从前最怕高呢！"
林瑜正勒着缰绳调整马速，闻言指尖微紧。身下的枣红马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安地踏了踏蹄子。
"在江南学的。"她侧头笑了笑，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身旁的萧默，"总不能让马儿欺负一辈子。"
萧默目视前方，神色如常，唯有握着缰绳的骨节隐隐泛白。
宋婉眨眨眼："谁教的呀？江南也有言辞这样的好骑师？"
顾言辞在车内呛咳一声，耳根发红。
"自学的。"林瑜轻描淡写地带过，却见萧默突然转头看她。
暮色里，他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墨玉："坠过几次？"
这话问得突兀，林瑜不以为然，如实回答。
"三次。"她扬起下巴，"第一次摔进草垛，第二次被树枝挂住衣带，第三次......"她顿了顿，"有人接住了我。"
萧默眸色骤深。那个"有人"像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心口。
宋婉突然"哎呀"一声："表哥你缰绳抓太紧啦，追风都被你勒疼了！"
萧默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爱马正不满地甩头。他松了力道，却听宋婉继续道："小瑜儿，你骑术这么好，明日陪我去西郊赛马吧？"
"明日有公务....."萧默下意识开口，又蓦地住口。
林瑜望着远处渐亮的城郭灯火，轻笑一声："好啊。"
春风掠过官道，卷起几片早凋的棠梨花瓣。萧默看着那些白瓣沾上她的肩头，又随着马蹄颠簸飘落尘土。
暮色西合，官道上的马蹄声渐渐稀疏。林瑜那句"有人接住了我"像一把钝刀，在萧默心头来回磨着。他紧握缰绳的手指节发白，目光却不敢再往林瑜那边偏移半分。
"怀瑾，前面就是城门了。"顾言辞从马车里探出头，打断了萧默翻涌的思绪。
萧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瑜挺首的背影。她骑马的姿态确实漂亮，不像是自学能有的功底。那个"有人"是谁？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入城后，众人各自散去。宋婉拉着林瑜的坐上了马车。
余光却瞥见萧默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如铁。她故意提高声音："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小瑜儿的"
萧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回到府中，萧默在书房来回踱步。案几上摊开的兵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全是林瑜那句"有人接住了我"。他猛地灌下一杯冷茶，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