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内,烛火微弱地摇曳着,将沈砚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执念。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水早己干涸,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离……用了星辰泪吗?”
云凌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用了。”
沈砚的指尖微微蜷缩,指节泛白,像是要攥住什么早己消逝的东西。
“本来是定在从你这拿到星辰泪的三日后用的。” 云凌继续道,目光落在沈砚颤抖的手上,“因为药引差一样,莫魂说需要三日才能配好。”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但她去临渊阁的时候……幽冥司的人发现了她。”
沈砚的呼吸一滞。
“她不得不用全力运功应对。”云凌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最后内伤彻底复发,丹田近乎破碎,经脉断了七成,不得不立刻就用。”
——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轰然倒地,在寂静的药庐内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为什么去临渊阁?”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云凌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沉重。
“除了去查看幽冥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还说,一个可以对自己妻子如此深情的人,不会是坏人。”
沈砚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所以她不想跟你做敌人。” 云凌低声道,“她需要告诉你一个答案,让你知道,你的阿沅……在遭受什么。”
——
沈砚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忽然明白了离那句话的分量。
——不想跟他做敌人。
不是不能,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阿沅躺在冰棺中的模样——她的面容依旧安详,唇色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紫。她的身上刻满了符文,那些扭曲的纹路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身体,亵渎着她最后的安宁。
——她在遭受什么?
——而他,竟然亲手将她送给了那些人……
“若你执意,她也不后悔。”云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因为她己经告诉了你真相。”
屋内陷入死寂。
沈砚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日在血玉楼的情景——那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只和他说过两句话……
——“公子的深情倒是让人动容,那就让给你了吧。”
——“有劳了,祝你和你夫人白头到老。”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的祝福。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她真心实意的成全。
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三年的寻找,是濒死的重伤,是不得不拖着残破的身躯,独自闯入龙潭虎穴。
他的阿沅,永远回不来了。
而她的尸体,正被亵渎。
沈砚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崩溃,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愤怒。
“她……”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幽冥司点名要的容器。” 这还是折愧告诉他的,他听到的时候心里乱的不行。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沈砚的心脏。
他的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被人迎面重击。
——所以……若他执意要为了那个谎言,确实必定是敌人。
——而那个姑娘,那个将星辰泪让给他的姑娘,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祝福他阿沅的人却……
沈砚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她……”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
云凌没有再开口。
药庐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映照出沈砚惨白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稳。
“幽冥司……”
他低声道,嗓音沙哑得近乎破碎,却带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寒意。
云凌看着他,没有接话。
沈砚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案几上散落的药方——那些他为了复活阿沅而疯狂书写的药方,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欺欺人。
他的指尖轻轻一划,药方无声地裂成两半。
“阿沅……”
他低声喃喃,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决绝的情绪。
——
窗外,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沈砚站在阴影里,身形消瘦如鬼魅,唯有那双眼睛,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是一句誓言,沉甸甸地坠在寂静的空气中。
云凌看着他,终于微微点头。
“离在暗阁养伤。”他低声道,“你若想见她……”
沈砚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他要亲自去看看,看看他的阿沅是不是真的…
——
云凌没有再劝。
他转身走向门口,白衣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保重。”
留下这两个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药庐内,沈砚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只破碎的青瓷药瓶上——那是阿沅的遗物,如今和他一样,支离破碎。
良久,他缓缓俯身,拾起一片锋利的瓷片。
鲜血从指间渗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阿沅……”
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等我。”
——
窗外,一阵冷风掠过,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
云凌踏上了回暗阁的路,夜风拂过他的衣袂,带着几分凉意。他抬头望向天际,星辰稀疏,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
他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些许。毕竟,他完成了对离的承诺。
脑海中浮现出沈砚最后的神情——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燃起的冰冷火焰。云凌知道,那个男人终于从自欺欺人的梦境中醒来。幽冥司失去了药王谷这个助力,总归是件好事。
"接下来..."云凌低声自语,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
要继续探查幽冥司的其他据点,找出他们隐藏的爪牙。能提前清扫的,就一个不留。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夜风渐凉,云凌的思绪却飘向了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身影。离,那个看似冷漠疏离的女子,却会在血玉楼成全一对陌生人的爱情;会在临渊阁看到故人的佩剑时,不顾内伤爆发全力;会为了...
云凌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样的离,与他初见时那个满身是血却依然倔强的少女何其相似。三年来,她从未改变。
夜更深了,云凌加快了脚步。暗阁的灯火己经隐约可见,他知道,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