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隐阁通往城外的路上。
陆沉将轻功催动到了极致,身影在茫茫雪原上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他心急如焚,胸腔里燃烧着焦灼的火焰,双目锐利如鹰隼,不敢放过雪地上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一个异常的脚印、一片被踩乱的积雪、一缕若有似无的残留气息……
然而,离和柳冉皆是顶尖高手,两人若有心隐匿行踪,留下的线索堪称微乎其微。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轻易便卷走了那本就微弱的气息痕迹。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温柔又残酷地将最后一点浅淡的足印悄然覆盖、抹平。
陆沉沿着几条可能的分岔路反复搜寻,身影在空旷的雪野和枯寂的林间疾速穿梭,目光扫过每一寸可疑的地面,甚至冒险深入了几片幽暗的林地。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如同指间流沙。每一次徒劳无功的折返,都让他的心沉下一分。
最终,他停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脸颊。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天地苍茫,荒野寂寥。一股冰冷的挫败感混合着无能为力的焦虑,如同沉重的铅水,瞬间灌满了他的西肢百骸。
“该死!”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出!陆沉狠狠一拳砸在身旁一棵老树的树干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积雪簌簌落下的簌簌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突兀。粗粝的树皮刺痛了拳峰,却远不及心头那份沉重自责的万分之一。折愧交代的三件要事——盯紧柳冉、护住离、解释误会——他竟一件都没能完成!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停下!哪怕希望渺茫,也必须继续找下去!
……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陆沉终于踏入一片位于城郊、略显偏僻的树林时,一种强烈的首觉攫住了他。
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过枯枝的呜咽。
然而,那覆盖着薄雪的泥地上,几滩刺目的猩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花朵,在灰白底色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新鲜的血液尚未完全冻结,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泽。周围的积雪有明显的踩踏、翻滚痕迹,几片枯叶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却令人心头发紧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陆沉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尚未冻结的暗红。是血!新鲜的人血!
这里!就是这里!她们在这里交过手!而且,战斗激烈到见了血!
是他来晚了!晚了一步!
他猛地站起身,不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茫茫雪原的深处,仿佛要穿透那无边的白色,看到那两个消失的身影。最终,他只能重重地、带着满心沉甸甸的忧虑和自责,转身朝着隐阁的方向,将轻功催动到极致,疾驰而回。
……
隐阁内,药庐的苦味混合着压抑的空气。
折愧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洛川刚为他重新处理了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渗血的伤口,此刻正沉默地收拾着药箱。折愧的眼神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紧闭的房门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腹部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无力,而对离安危的担忧、对误会加深的焦灼、对柳冉那诡异状态的疑虑……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坐立难安,如坠冰窟。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风雪的气息涌了进来!
陆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难以掩饰的挫败感,他的声音便带着急切和深深的自责冲口而出:
“阁主!属下……属下无能!” 他重重抱拳,头颅低垂,“未能追上离姑娘和柳冉!她们……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消失了?” 折愧的心,随着这三个字,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了无底冰渊!柳冉逃了吗?那离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那至关重要的解释……还有机会吗?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死寂得令人窒息,只剩下沉重的未知带来的压迫感。
看着陆沉深深的自责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懊悔,折愧最终只是无力地、极其缓慢地摆了摆手。责怪毫无意义,他深知陆沉己竭尽全力。
陆沉心中喟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我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树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很激烈。地上……有新鲜的血迹,不止一处。”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只是……无法确定是谁的血。”
“血迹?!” 折愧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被冰冷的锥子狠狠刺中!是谁的血?是离的吗?她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恐惧和冲动!他猛地掀开盖在腿上的锦被,挣扎着就要下床!动作剧烈得让刚包扎好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折愧!” 陆沉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头!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深切的担忧,“你现在去了也没用!那里己经没人了!洛川说了,你的伤口反复牵动,再妄动内力,后果不堪设想!你必须静养!”
折愧的身体在陆沉的压制下猛地一僵!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那几乎要爆炸的担忧和无力感呼出体外。他死死盯着陆沉,眼中是翻腾的惊涛骇浪。良久,他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狂乱的情绪。
陆沉看着折愧苍白而痛苦的脸,心中亦是沉重无比。他只能干涩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渺茫希望,低声安慰道:“也许……离她……处理完事情,还会回来的……” 然而,回想起离离开时那冰封万里、不容置喙的背影,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房间内,只剩下更深的死寂,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