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有晌睡的习惯。
从王家出来,苏盼喜走在没有人的街衢时,脚有些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茫然。
按说赵满仓出了事她应该去他家里帮忙打理一番才对,但她真的害怕村里人那芒刺般的目光,并且她心里很清楚,在人们的眼里她己经和村里许多偷人养汉的女人是一类货色了。
她们无耻,她们龌龊恶心,她们曾是她很讨厌的一类女人。可现在不知不觉地她就和她们搅在了一起。至少她在人们看她的眼光中感觉就是这样。
她好伤心啊!
她好委屈啊!
她好想对人们诉说她不像那些女人那样肮脏无耻,她和赵满仓的事是两个人感情的归属,是文明人说的爱情!可这些苦她能向谁倾诉?谁会相信她的话。
她尝到了有苦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如一口气憋在心里般的噎堵。最终怯懦的她避开了赵满仓家,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苏家老宅。
老宅的门还挂着那把生了锈的锁,看着完好,其实己经坏掉了,不用钥匙用手一拽就能打开。
这个秘密只有苏盼喜和奶奶知道。
村里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况两边还有老街坊相互照看,即使不锁门又能丢什么?何况,再好的锁也是防好人不防坏人,坏人要想进去,十把好锁也挡不住他。
苏盼喜拽开了铁锁推开了街门,很久没有人住的院落长满了齐腰高荒草,葳蕤地交织在一起,走进去迈不开腿,费了很大劲儿才趟出了一条道。
进了屋里更是一副凄凉破败之景,到处都是老鼠咬啮的破碎之物,炕席上厚厚的灰尘也有老鼠爬过的痕迹。
苏盼喜找来了笤帚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心神实在疲惫就躺在大炕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屋里似乎还弥留着奶奶的气息和影子,她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苏盼喜的梦里。
奶奶生前是个很爱干净的老人,从没有像别的老人那样肆意擤鼻涕和擦眼泪。
她总是用一个早晨的时间,把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是洗得干干净净。
尽管这样,奶奶还是怕别人嫌弃她邋遢,总是问苏盼喜:“喜子,奶奶邋遢吗?”
奶奶有着慈善心肠和与世无争的性格,别人无论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是“哼啊”地应承,从不道旁人家的是非与长短。
没有事情的时候,奶奶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炕头上,或是打瞌睡,或是想些以前的事情。
苏盼喜最喜欢睡在坐着的奶奶旁边,把头枕在奶奶盘着的腿上,又舒服又惬意,仿佛有奶奶的看护她心里也踏实似的。
此刻,苏盼喜感觉梳着整齐头发,穿得干净利索的奶奶就安坐在炕头,一边慈祥地舒展着脸上的皱纹,一边伸着瘦骨嶙峋的手掌轻轻地在她头上着。
这种带有母性的关爱,安慰了她多日来漂泊的心情,让她有种踏踏实实的安稳与放松,在甜美的梦乡里久久地徜徉着。
苏盼喜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当她睁开眼睛望到窗棂上夕阳还没有带走的一抹余红时,睡懵的她竟分不清时间是早上还是晚间了。
她坐起身活动着麻木的肢体,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她遂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王富贵正獐头鼠脑地进了院子。
苏盼喜忙着出溜下炕迎了出去,站在门口脸上陪着笑,唤了声:“叔吆,你来咧。”
王富贵低着头正和绊在脚上的草茎纠缠,被唬了一跳,当他看清她时,用手扶着胸膛舒口气说:“我就猜你可能在这里。”
苏盼喜苦涩地说:“除了这里,我也没地方去啊。”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说话间他恢复了领导的神态,高昂起了头,背搭着双手晃晃荡荡地往屋里走。
他一边走眼睛一边左右睃寻着说:“这么破的地方怎么住人啊?”
苏盼喜尾随着跟在他的后面,对他的话也不知该怎样答复,就问:“叔, 满仓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不好办哪。”
说话间王富贵表情己肃然地坐在炕沿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 我和派出所长交涉了半天,可派出所长就是不放人,这把我气的肝疼。”
苏盼喜的心紧缩了一下,惶惶地问:“他们到底要拿满仓怎样?”
王富贵叹口气说:“所长放出话来了,要判他十年八年的。”
苏盼喜听了,立刻慌得六神无主了,抖着手说:“叔,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可不能让满仓坐牢啊。”
话到这里就无助地落下了眼泪。
王富贵把手里的烟在炕沿上掐灭站起来激动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赵满仓救出来。”
他在地上踱了几步又说:“明儿我就去市里找我当副市长的二叔,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不给面子。”
苏盼喜听了,遂转忧为喜,感激地说:“叔,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王富贵的小眼睛闪出了一丝亮亮的光,慢慢地向她靠近了一些,低着声音问:“真的?”
苏盼喜点头: “真的。”
王富贵“嘿嘿”地笑了几声:“你若真有那个心,还等到来世干什么,倒不如现在就报答了吧。”
说着话他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苏盼喜的身子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盯着他紧张地问:“叔,你要干什么?”
王富贵没有言语,人却欺到了她近前
苏盼喜只感觉一股巨臭熏得她作呕,躲避着他,:“你放开我,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混蛋······”
她的抵抗有了几分疯狂,对他又抓又咬。
王富贵就像一只闻到了腥味的猫,眼看着垂涎的美味在眼前却无法得到,到底是急出了几分火气,使劲地扇了她两个耳光,骂道:“臭,还装没挨过的?你都让那个赵满仓睡,我怎么就睡不得?难道在你眼中我这个吃国家饭的人,还比不上那个满身膻气的羊倌。”
苏盼喜一口痰啐在了他的脸上,骂道:“王富贵,你这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牲,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占我的便宜。”
王富贵气咻咻地问:“难道你就不想救你的老情人了吗?难道你真忍心眼看着他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