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筋的高留良钻了牛角尖,和苏盼喜较起了劲: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舒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高家的宝贝也不再赶集上店地去赚钱,留在了家里看着老婆。
这样的做法让苏盼喜无奈而苦恼,婆婆对高留良的做法更是难以接受。本来让苏盼喜继续留在这个家中亦非她的本意,如今看到高留良为了她竟然连钱都不去赚了,对婆婆这样靠勤俭持家的人来说,这样忤逆的行为简首让她无法忍受。
日上三竿时,见高留良还龟缩在屋里没有出去的意思,婆婆就去柴棚里把高留良用来谋生的三轮车推了出来,站在了当院里白晃晃的日光里。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逼这个宝贝出去赚钱。
躲在屋里的高留良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婆婆的举动,像一个彷徨的豹子在角落里踟蹰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出了屋。
他来到婆婆面前苦着脸哀求她说:“妈哟,我今儿有点头痛,你让我在家里歇会儿行吗?”
婆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吐了口气说:“你哪是什么头痛,你不就是怕你走了,那个不要脸的又出去找汉子吗?”
婆婆的话说到了高留良的心里,他表情难堪,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也算是一种对抗吧。
婆婆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为了这样一个养汉老婆,连日子都不想过了,值得吗?”
高留良不言语,目光跌落在院角,仿佛拾不起来了。
婆婆苦口婆心地说:“好儿子,你就听妈一句话吧,和她离了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妈保证再给你找个比她好的。”
高留良的表情突然表现得很厌烦,白了她一眼,说:“我说过我们俩的事不用你管。”
这句话捅了婆婆的肺管子,婆婆的脸蛋子一耷拉,像突然间多出了两片肉,挂在那里还不住地哆嗦,说:“好小子,我看你也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高留良低着头,用沉默抵抗着。
婆婆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地喊:“你到底去不去?”
高留良被逼得没有了退路,拧着眉毛对她喊:“我说过我不去就是不去。”
说完就丢下婆婆一个人气呼呼地回了屋。留下在院里傻站着的婆婆,半晌缓过神来,就委屈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拍着大腿,拖着长长的声调嚎啕起来。
“我的妈哎……”
她是真的伤心啊,她这样督促他出去赚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的日子,怎么他就不理解她的心呢?更何况儿子平时还是很孝顺的,平日里在她面前一向逆来顺受,哪像今天这样顶撞她,简首像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明白,儿子这一切反常的表现都是被那个不要脸的刺激的,归根结底苏盼喜才是始作俑者。
那种切齿的恨意就升腾到了她的哭声里,开始用世上最难听的语言咒骂苏盼喜。
“咿呀咿呀咿呀……吆”
婆婆的骂声像唱河北梆子,半个村子都能听得见。
夜好漫长啊!
只有远处的几声狗吠能撕破夜死一样的寂静。
苏盼喜喜欢这样的夜晚,因为常常有这样的夜晚让她有了获得自由想象的空间。
那种自由的、抽象的想象常常让她感动,她想象有那么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没有人类,没有嘲蔑,没有爱恨,只有广阔的草原,像白云一样飘浮的羊群,远处的风还能带来“爪爪鸡”鸟欢快的鸣叫……
酒是好东西,它是人类唯一在心情好和坏时都能想起的东西。
高留良今夜想起了它,无非是想靠它麻醉神经,解脱痛苦。酒入愁肠愁更愁,酒醉的高留良五官挪了位,眼睛冒着血丝,狰狞得像只嗜血的怪兽。
他像鸭子一样摇摆着身体来到苏盼喜的身边,喷着酒气说:“我知道你去找野男人,是因为……是因为我不行,我什么都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不行啊,当我看着你的身体想却干不了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吗?那他妈的就是一种折磨,就像鞭子在不停地鞭打我,我他妈的疼,我他妈的苦,我他妈死的心都有啊。”
他痛苦地用手扯着头发,摇晃着脑袋。苏盼喜看他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就劝他说:“你喝多了,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高留良用手捋了一把脸,换了一副哀伤的表情,嗫嚅着说:“喜子,我喜欢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答应我和那个人断了吧,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苏盼喜缓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误会我了,我和你离婚和你的身体没有关系,也和别人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们俩在一起不合适,这样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分开好。”
高留良笑了,是傻笑,是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用手指点指着她,说:“你骗人,你放屁,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就是嫌我不是个男人,我心里明镜似的。”
苏盼喜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喃喃地说:“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高留良吸了口气,整个胸膛都鼓了起来,盯着她,一字字地说:“我反正是不会和你离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盼喜的心情是痛苦的、压抑的,而又是彷徨无助的。
她想离婚,她真的好想离婚,想尽快离开这个她多一天都不想待的家,想尽快地摆脱婚姻的桎梏。
但她看出来了,高留良死活不和她离,说是爱她舍不得她,但别有用心也说不定。
高留良和婆婆在苏盼喜的去留问题上矛盾还在继续,谁也不肯让步。在这件事上,高留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主见,一反往日对婆婆言听计从的孝顺,变得忤逆了,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婆婆虽没有再面对面地和高留良发生冲突,但整天摔盘子摔碗,也不停地表达着心里的愤懑。在婆婆眼中,苏盼喜更似眼中钉肉中刺,若眼神也能伤人,苏盼喜恐怕早己经死了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