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悲伤而缩作一团的姑娘,林析觉得自己内心中某一块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他要帮她。
毫无疑问,在所有的真相完完全全摊开在他面前之后,他己经知道自己和面前这个少女真正捆绑在了一起。
看了密信,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平安脱身的,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将信送到府州。
而此去一途,他唯一的依仗,便是这个少女。
两人合作中最难处理的问题是信任,因为人心是最难揣度的东西,但看着面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少女,林析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应该干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火把上的松油己经快要燃尽了,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走到折夜阑身边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抚上了她的头顶,轻轻着,
“乖,摸摸头,不哭了……”
头皮上传来面前少年手指的温热感,一时之间,折夜阑的哭声滞住了,她抬头愣愣地看着对方,却见他朝自己笑道:
“小花猫,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少年的声音仿佛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恍惚间,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出现了重合。
以前练刀的时候,每次她因为太累太苦哭鼻子的时候,父亲就会一改平日的严肃,为她擦去眼泪。
父亲死后,她己经很多年没有落过泪,因为她知道,己经没有人会再和父亲一样疼她爱她了……
折夜阑心里瞬间萌生出了抱住对方狠狠哭一场的冲动,她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她猛地撞进林析怀里,用力抱紧他的腰,把脸埋进少年的胸膛,
“连你一个外人都不想害我……你连下药的时候……都,都不曾想要害我姓名……”她哭得更凶了,“他还是我大哥呢……呜呜呜……我不要他当我大哥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林析身体一僵,看着怀里眼泪鼻涕哭成一团的少女,他缓缓伸手将之抱住,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抚。
“乖……不哭,不哭……”
说到底,面前少女表现得再坚强,放到他的时代,也不过是个刚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小姑娘而己,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是抱着课本在奶茶店里笑闹,而不是在自己怀里哭诉亲人的背叛。
感受着怀里躯体的柔软与温暖,林析生不出丝毫别的念头,这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怜悯。
许久许久。
折夜阑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此时正整个人埋在林析的衣襟里,鼻尖处湿漉漉的,那是自己的眼泪把林析的衣衫给浸透了……
一场尽情的情绪宣泄后,她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悄悄抬头,却见少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张脸顿时烧得通红,连忙挣脱他的怀抱,凶巴巴瞪着林析,
“你还敢笑!不许笑!再笑……再笑就把你捆起来挠……”
她喉间还带着未褪去的哽咽,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林析的打趣目光中低下头去,
“谁要你可怜……”
信任的诞生往往无需仪式,在这一刻,两人谁都不需要去解释或是反驳什么,但彼此都明白,从现在起——
我可以相信你了。
胸口湿哒哒的很不舒服,但为了顾忌少女的颜面,林析装作没有察觉,
“你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一些,但关于更加细节的东西,还需要你跟我讲讲,这样我才好帮你想办法。”
他站起身,朝坐在地上的少女伸出手,
“来吧,我们深入交流一下……”
……
门外走廊,狗蛋一伙人手持兵器,或站或坐,有几个都快睡着了。
把林析绑好以后,折夜阑就让他们不用管这边了。
但掌柜的不在,狗蛋等人害怕出事,便没有敢真的各自回房睡觉,而是在距离折夜阑他们那间房较远的地方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多。
他们在这边隔得远,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困得不行的伙计推了推狗蛋,
“狗蛋,那匪人刚才还笑得那么大声,现在咋一点声儿都没有呢?要不你去看看?”
狗蛋翻了个白眼,心道爷爷这读过两年私塾,到底就是不一样,自己这群弟兄真的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匪人的叫着。
难道刚才都没看见,自己等人绑他的时候,绳子稍微紧了一些,小姐都会默默走过来松一松的吗?
什么匪人能有这待遇?
“咳咳,做手下的就要有手下的自觉,主子没叫我们就别往上凑,就在这等着!还有啊,二马,这个匪人俩字,兄弟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叫了……”
被称作二马的伙计抠了抠鼻孔,不解道:
“嘛子?”
“让你别叫是为你好?”
“那恁倒是告诉我为嘛啊?”
狗蛋嗦了嗦牙花,他也是猜的啊,哪敢传自家小姐的谣,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不为嘛,你爱叫你就……”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其余几个伙计也噤了声。
酒楼外边,隐约有金铁交击声传来。
几人顿时警觉起来,狗蛋站起身,
“我出去看看……”
……
屋内。
林析拿了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他画的是后世河外三州这块地方的地形图,一边画,一边通过和折夜阑对话,将大小城寨位置标注出来。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这样才能对之后形势有正确的判断。
经过和折夜阑一番交谈,当下他己经完全明白折继宣为什么要杀她,以及如此重视亲情的折夜阑,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抢到这个寨子的归属权。
折继宣是怕折夜阑掌管百胜寨后,和折继闵联手,把他从家主之位上赶下来。
而折夜阑却是为了自己的母族,不得不和自己兄长去争。
细腰姑娘是个混血,所以林析知道她母亲大概是党项人,可他没想到的是,他母亲居然是党项八部之一的卫慕氏。
卫慕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