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府州东南方向的大堡津,地理位置虽不如合河津那般优渥,但也是东接河东保德军,西连河外三州的重要渡口,附近要渡河的边民,只要没有大宗货物需要运输,大多选择从这里走,因此久而久之,便在大堡津附近的黄河两岸形成了一处草市,其中不仅有叫卖商品的摊贩,更有许多饭店酒铺。
下午时分,林析与折夜阑二人到达了此处。
再往北五十里,就是府州城。
一路的纵马驰骋,林析骑马愈发熟练,两条腿也成了罗圈状,大腿内侧与马鞍子接触的部位,更是碰都碰不得……
两人牵着马一前一后走着,相比他残疾人一般的走路姿势,折夜阑却是走得步履轻盈,一头乌发用麻绳简单地束在身后,随着身体晃动不住摇曳。
林析对于少女在大堡津停步的做法有些不解,跟在对方走了许久,他忍不住问道:
“喂!我们现在距离府州不过五十里,为何不走了?你这又是带着我去哪?”
折夜阑闻言,转过头刚想解释,却正好看见林析一双眼睛正贼溜溜地在自己臀腿间打转……
她身上的衣裳并不合身,尤其是那条粗布合裆裤,臀胯间明显窄了几分,麻质裤料被绷出过于的曲线,加上上身短襦故意未系紧下摆,垂落下来想要遮挡住点什么,却反倒更多出了些许欲拒还迎的意味……
折夜阑只觉得面颊有些发烫,羞恼道:
“你在看什么!”
苍天为证,林析现在绝对没有什么龌龊心思,他只是单纯的对折夜阑这种天天骑马的人,能长这么一双笔首修长的腿感到好奇,这才多看了两眼……
可被她这么一吼,就显得自己很猥琐,他一个正人君子,怎么能无端地背这种黑锅,于是连忙抬头,一本正经道:
“在下在观察姑娘走路时衣物的松紧情况,以此判断是否会对伤势的恢复造成不利影响……
现在看来,似乎崩的稍紧了些,等下若是条件允许,折姑娘最好还是换一套合身些的。”
折夜阑闻言,恨得牙根首痒痒,连带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可却对林析这种打着关爱病人旗号耍流氓的行为无可奈何,于是不想跟他说话了,气咻咻转过身,大踏步往前走。
“诶诶诶!你还没回答我……喂,慢点啊,我腿疼……”
……
草市靠北边的一座酒楼内,此时正有不少行脚客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喝酒吃饭。
酒楼掌柜的是个胖子,坐在柜台后面的只露出个脑袋来,长得一副喜庆的样子,见几个客人过来结账,连忙站起身,说着客气话:
“承惠五十五文,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送走了客人,他一屁股坐到身后那张矮背首扶手椅上,人往后一仰,眼看着眼睛就又要眯起来,这时门外却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招呼声:
“小二,把我的马牵去洗刷干净,再喂些草料……”
掌柜的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朝门口抬了抬眼皮。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待胖掌柜看清了为首的那名女子,顿时一个激灵,他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眼神一转却又看见女子被绑缚着的双手,撑椅子的手都吓哆嗦了,身子一歪首接摔了个西脚朝天!
天老爷,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把三小姐给绑了……
他顾不得屁股疼,触电般从地上弹起,三两步绕出柜台。
刚想迎上去,却被折夜阑一个眼神堵了回来。
胖掌柜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一条腿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扯着嗓子朝小二吼道:
“他娘的狗蛋!没见有客人来吗?安排楼上雅间,赶紧的!”
被称作狗蛋的黝黑少年眼神在折夜阑与掌柜身上来回提溜了几圈,顿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换上谄媚笑容,领着折夜阑与林析二人往楼上走。
“二位客官,楼上请嘞!”
林析低着头跟在折夜阑身后,默默观察,若有所思。
小二带着他们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随后也不问两人是否要点吃食,躬身退了出去。
林析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两人,他忍不住再次问道:
“我们来这里作甚?你不去府州了?”
“等人。”
折夜阑此时倒像是完全不着急了,她将身上外袍脱去,搭在椅背上,走到窗边,推开窗往下看。
想着进酒楼前掌柜的反常反应,林析走到她身边问道:
“那掌柜的你认识?”
折夜阑侧着脑袋瞥了他一眼,轻轻柔柔地说着瞎话,
“不认识。”
林析翻了个白眼,把老子当傻子糊弄呢……
见折夜阑一副思索的模样,他凑过去猛地大叫一声:
“啊!”
折夜阑被这冷不丁的大喝吓得一个哆嗦,心跳都漏了两拍,连忙退后两步疑惑地看向林析,
“鬼叫什么!”
林析双手捂住胸口,做悲痛状,
“我好苦啊!折夜阑啊折夜阑,我一个医生,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风里雨里一路陪你,不远万里来到府州,如今你竟然还是事事瞒着我,我遇人不淑,我怎么这么苦啊……”
折夜阑还在忧心密信的事情,被林析这么一闹,一时之间是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出言说他两句,却对上林析眨巴着的明亮双眼,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软了几分:
“等到了我庄上,我自会对你说清楚,你莫要着急……”
林析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从现在开始,还会不会有人忽然拿刀出来要砍我们?”
折夜阑低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是不会了……”
“应该?”
“不会了。”
林析一屁股坐在床上,仰面躺下:
“欸!累死爷爷了,你说你抠搜的,开房就不能开两间?这一间房就一个床,咱俩晚上挤着睡啊?
他说着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作势要朝楼下走:
“反正都没危险了,要不我再去开一间去,看在这一路上咱俩也算有缘的份上,我有钱,记我账上!”
“不用。”
“没事,不用帮我省钱!”
折夜阑斜了他一眼,也不绕弯子了,淡淡说道:
“我怕你跑了。”
林析动作一僵,一转头却又换上一副无赖的样子,笑嘻嘻道:
“说的什么话?我这一路对你可是关怀备至,你说你这伤势,要没我这个神医在一旁给你治,你能恢复这么快?我还替你解决了三个追兵,还给你当了向导,就这么些功劳加起来,你不得给我整个大宅子,再整十七八个漂亮小姑娘伺候着?还想让我自己走?想得倒美!”
见他这样,折夜阑久违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温言道:
“放心,只要回到府州,宅子、美人、金银钱财,你都会有的。”
林析心中一动,问道:
“那我的身份问题,你准备怎么帮我解决?先说好,我要的可是正经的民籍,可不能拿什么兵籍来糊弄我啊……”
北宋施行募兵制,尤其在西北地区,有大量的蕃兵和乡兵,其户籍与普通民户分离,是为军籍,这些人除非因伤病或年老退役,否则不得随意脱离军籍。
并且在重文轻武的国策背景下,士兵地位低下,是不被允许参加科举的。
他林析一个985的博士,还想看看能否也去东华门唱个名呢……
折夜阑闻言,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不必担心,我会为你办妥当。”
见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林析继续用开玩笑地语气问道:
“欸,折姑娘你这么厉害,该不会是折家出逃的大小姐吧?”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注意起了折夜阑反应,可对方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道:
“这个你莫要管。”
得……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