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问话,林析心中顿时一喜。
在大宋,自己不是士族子弟,若是再没有个官身,那干什么都是畏首畏尾的。
所以参加科举获取功名,是林析一早就定下来的战略性计划。
而文洎是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资源,通过他,自己才能少走弯路……
他刚才肯说这么多,也是想在对方面前,疯狂释放自己是个人才的信号。
而与文洎对西夏的态度一致,便是最后打动对方的敲门砖。
如今对方终于问到自己的师承问题,那下一步……
收我为徒吧……
收我为徒吧……
“小子当下还未拜师!只是祖上传了些圣人书籍下来,平日里无事便爱拿来看……”
林析心中虽然激动,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文洎点了点头,
“读过哪些书?”
林析心中更加欢喜,考教文章了啊,
“《论语》《孟子》等贴经己经通读完,至于其中义理,却还未得名师指点,不敢妄论。”
之前在养病时,林析就己经将这些书翻了一遍,当下原文背诵己经没有丝毫问题。
文洎又问:
“诗赋如何?”
林析挠了挠头,
“会一些,但不算精通。”
这个确实要看出什么题了,现在是北宋初年,苏轼还是小屁孩,辛弃疾更是还不知道在哪排队投胎,若是题目出得对胃口,林析也能甩出几首惊世名篇。
出得不好嘛……那就确实不通了。
文洎点了点头,他没有问林析的策论与时务学得如何,对方能够在修筑堡寨一事上面提出这么多有意思的见解,想来这方面不会太差。
“嗯。”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下给林析整得愣住了。
又等了半晌,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林析坐不住了,
“文老先生喝茶!”
他主动站起身为文洎倒茶。
“嗯。”
“文老先生请喝茶。”
“嗯。”
“文……”
“你二人不是还有要事吗?老夫就不叨扰你们了,忙去吧……”
文洎首接下了逐客令。
林析懵了。
这怕是哪个环节不太对劲吧……
问了这么多,就打发我走了?
还有天理?
但拜师这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跟谈恋爱似的,强扭的瓜不甜,他也扭不动……
于是只得起身一拜,
“如此,我二人便先去了。”
“去吧去吧!”
文洎坐在窗边,看着林析二人出了茶肆离去,
“君实,你看这姓林的小子如何啊?”
司马光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答道:
“胆小怯懦、满嘴胡言!”
文洎沉下脸来,
“我与你父司马池乃是好友,他能让你来我这里游历,也是对我的信任,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
“圣人有言: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我且问你,若是说出林小子口中之言的人是老夫,你可还会认为老夫胆小怯懦?”
“若是抛开你对于党项族群的主观偏见,单看他对修建堡寨所提的诸多建议,可还会认为他满嘴胡言?”
“君实你记住,‘君子和而不同’,若常以胸中爱憎为衡尺,视与己异见者如仇寇,便是任人唯亲!”
“朋党之祸,皆起于‘同我者善,异我者恶’,你若不趁早引以为戒,早晚掉坑里去!”
司马光闻言,细细思索起来。
文世叔说的不错,若是单看他所提建议,确实称得上有新意,尤其是向汴京商人发行堡寨券,着实是个好主意……
他本不是狂妄自大之人,想清楚了其中关窍,顿觉自己之前行为实在不妥,站起身朝着文洎深深一礼,
“多谢世叔指点,君实受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见文洎面色缓和,司马光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刚才文世叔考校那人学问,莫非是起了惜才之心?”
文洎摸了摸胡须,眸中似有深意,
“且再看看,且再看看……”
……
街面上。
林析提着猪肉一步三晃,
“这死老头!怕是成心戏耍爷爷!”
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自己一口气提出那么多真知灼见,老头子就算不纳头便拜,总该给个表示吧?
就算碍于他此时官员的身份,不便收徒,给个推荐不难吧?
折夜阑跟在林析身后,捂着嘴偷笑。
能让怀瑾吃瘪的时候可不多见,有趣极了。
“怀瑾,没事的,或许文相公无意收徒……他是欣赏你的,对!我看出来了!”
作为林析的贴心小棉袄,少女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
“你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那你笑什么?”
“没有笑?”
“可是你嘴都歪了。”
“真……真没有……噗,哈咯哈咯……”
林析满头黑线,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小白眼狼!”
“才不是!”
被她这么一闹,林析略微沮丧的心情也消失了。
拜师的事情急不来,当下还是先去折继闵那里把生意谈妥了才是正理。
钱和权,犹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
都少不得,但也急不来……
……
折继闵府。
刘氏昨日得知折夜阑今儿要上门拜访,因此一大早就吩咐厨下开始张罗,阖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宴席摆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此时菜己经上得差不多了,折夜阑二人却还没有来的意思,刘氏皱了皱眉,
“陈二,你不是说两个时辰前夜阑他们就进城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到?”
管家陈二忙道:
“三娘子确实两个时辰前就进了城,许是……去采买礼物了,仆去门口候着!”
“去吧去吧,真是的,回自个儿家买什么东西……”
刘氏嘟囔了两句,回头正好看见折继闵过来,
“继闵,你过来得正好,来,娘有话跟你说!”
刘氏将折继闵拉到凉亭边上,
“怎么了,母亲?”
“等会儿你三妹若是不提那盐场之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要主动问她要。”
折继闵一愣,
“这盐碱地放在三妹手里不是好事。
而且此事己经跟河东氏族那边通过气了,若是拿不过来,之后如何交代……”
刘氏叹了口气:
“娘知道,但有折继宣害三娘性命的事情在前,你们兄妹之间处理这些利益之事,终究还是有些敏感,娘还是那句话,钱财都是小事,在无关大局的前提下,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卫慕氏己经被拆得零零散散,不可能对府州局势造成丝毫影响,有河东氏族的帮忙,拿下折继宣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次,你妹妹将安丰寨盐碱地能够制盐的事情告诉你,肯定也是因为看清了其中利益太大,想要寻求合作,娘觉得吧……”
“折继宣迫害她的时候,咱们没有出手帮忙,阑丫头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这次合作事宜,你这个做哥哥的,能多给她一分利益便多给一份,若能借着此事,重修你兄妹二人关系,亏点就亏点,咱们家不缺钱。”
折继闵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只觉得有点头疼。
河东的那群大头巾满口仁义道德,拿起钱来比谁都狠,想要他们在其中周旋,这盐利的大头,肯定要落进他们的腰包。
自己这边最后能够得到的利益本就不多,若是妹子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母亲说不缺钱,那是因为当下自己手下将士还不多,等到时候完全接管折家军,怎么会不缺钱呢……
折继宣心中纠结,但见母亲一脸严肃,前不久又刚惹她不快,此时也不敢忤逆,应承道:
“是!”
刘氏满意点头,转而问道:
“对了,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备齐了!”
“如此便好,一会儿你少说话,与你妹妹拉近感情的事情,还是得老娘出马……”
刘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冷峻下来,
“哦,想说话的话,可以多和姓林的说,但该摆的架子不能少。
姓林的瞎了狗眼,仗着阑丫头心仪于他,这还没成婚便敢出言辱骂,今日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做姨娘的,说不得就要棒打鸳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