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川和米斯蒂娅目送着茨华仙离开。
仙人依旧是那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只是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显然不是出于礼节，而是发自心底的餍足。
“修行……助益？”蓝川纳闷地咕哝。他看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米斯蒂娅，不解地问，“她这话什么意思？我做的卤肉，还能帮着她修仙不成？”
米斯蒂娅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问号：“不知道呀……难道吃猪下水对成仙有好处？下次要不要试试看？”她的小脑瓜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又摇了摇头，“可咱们刚才也吃了那么多，好像也没啥效果呀……”
蓝川苦笑着摇摇头，决定不去想仙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弯腰拾起茨华仙用过的餐具，准备送去后厨清洗，米斯蒂娅也开始麻利地收拾桌面。
夜雀食堂依旧喧闹，各桌的妖怪们划拳行令、大声说笑，将刚才那短暂的困惑瞬间冲淡。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今天客人真多啊，”蓝川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那边最角落那个座位，那个……戴着奇怪帽子的妖怪是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他随手指了指。
米斯蒂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愣住了。
“奇怪的帽子？哪有奇怪的帽子啊？蓝川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那里坐着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大兔子呀，耳朵比我的翅膀还长呢。”
蓝川停下手中的抹布，再次朝那个位置看去。
那里确实坐着个客人，但怎么看也不是兔子。
“兔子？你在说什么啊，米斯蒂娅？那明明是个戴着帽子的妖怪大叔啊，正慢悠悠地喝茶呢。”
这下轮到米斯蒂娅惊讶了，她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诶？诶诶？大叔？真的没有啊！蓝川先生，那只大兔子还朝着我耳朵动了动呢，好可爱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什么情况？是光线不好？还是自己太累了看花眼了？
就在这时，刚从后厨端着一叠洗好的碗出来的响子正好路过。她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蓝川先生，米斯琪，你们在说什么呢？”响子好奇地问，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响子，你看看那边，”蓝川指着角落，“那里是不是坐着一个戴奇怪帽子的妖怪？”
“奇怪的帽子？没有啊，”响子也愣住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那里……那里好像是一块在发光的、会自己挪动的石头吧？刚才还‘咕噜咕噜’地响了两声呢。”
蓝川、米斯蒂娅、响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同一个座位，三个人，看到了三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两个人的说法不同，可能是看岔了、眼花了，可现在加上第三个人……这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看错的问题了。
一股凉意悄然爬上三人的脊背。
该不会是闹妖怪了吧……不对，在幻想乡，闹妖怪才正常吧？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时，那个座位上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诶呀，露馅了啊？”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股奇异的波动从角落扩散开来。像是披在身上的无形伪装正在剥落，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扭曲、模糊。
蓝川、米斯蒂娅和响子几乎同时感到，他们眼中那个“戴帽子的妖怪”、“大兔子”、“发光的石头”的形象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们从未真正见过、却又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的轮廓。
模糊褪去，座位上现出一位翘着二郎腿黑发红瞳的少女。她身着黑色连衣裙，裙边缀着猩红纹样，过膝袜与裙摆间展露着幻想乡稀有的绝对领域，一双红色小皮鞋轻轻晃动，右臂还缠绕着蓝绿色的小蛇。
最引人注目无非是她背后舒展的异色翅膀——右翼如火焰灼红，左翼似深海幽蓝，在空气中划出妖异的流光。
她脸上带着捉弄成功的笑意，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是她的“显形”，或者说，是她选择让他们看到的样子。
真容究竟如何，暂且不得而知，但至少响子认出了她。
“鵺？！！”响子失声叫道，脸上是又惊讶又无奈的表情。
“哟，响子，”封兽鵺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啊。”她说着，身体朝椅背靠了靠，显得十分放松。
响子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鵺！你怎么跑这来了？还用能力……吓唬人玩？”
鵺闻言，夸张地长叹一声，轻拍了下桌子，带着点儿控诉的意味看着响子：“我怎么在这儿？当然是因为闻到了好东西的味道啊！我可是特意一路顺着你的气息摸过来的。没想到啊响子，你竟然背着命莲寺的大家，偷偷跑出来吃独食！”她撇了撇嘴，“白瞎了咱们平时一起修行，你竟然这么不够意思！”
响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没有吃独食！这是蓝川先生的夜雀食堂，我、我是来帮忙的！”
“来帮忙吃肉的是吧？”鵺挑眉，目光落到响子身上，“你瞧瞧，这小肚子都圆了一圈了。”
响子赶紧捂住肚子，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
一旁的蓝川和米斯蒂娅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蓝川揉了揉额角，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信息。
得，正体不明的妖怪也来吃肉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蓝川看向封兽鵺和响子，“你们都是命莲寺的弟子吧？那位圣白莲大师，不是僧人吗？按理来说……僧人不是要戒荤腥的吗？”他看着封兽鵺桌上那吃了一半的卤肉拼盘，面色有些古怪，“你们在这儿吃肉，还吃得这么……香？”他瞄了一眼响子捂着肚子的小动作，忍不住在心里补了后半句。
封兽鵺闻言，倒是丝毫不见尴尬，反而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
“那是当然啦，圣确实是立了这么个麻烦规矩。”她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丝毫没有提及戒律时的敬畏，“不过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她狡黠的红眸瞥了一眼响子，又看向蓝川和米斯蒂娅，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压低了声音：“而且……圣她现在又不在嘛。”
她顿了顿，身子往前倾了倾，神秘兮兮地补充道：“只要圣看不到，就不算违反戒律！”
响子听到她这番歪理，顿时满脸通红，急得首跺脚，却又不敢大声反驳，只能用力拽了拽封兽鵺的袖子，小声抗议：“鵺！你别乱说啊！才、才不是那样！”
封兽鵺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继续对着蓝川和米斯蒂娅笑眯眯：“你看，响子也很同意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吃得可开心了，而且肯定不止一顿！”
她己经在盘算着怎么用告密来威胁响子弄点好处了——反正她丝毫不担心老实的响子会把她先告了。
响子欲哭无泪，彻底放弃了争辩，只是捂着脸小声嘟囔：“呜……怎么会碰到鵺……”
蓝川和米斯蒂娅彻底无语了。
蓝川看着眼前这个把“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破戒”奉为圭臬的妖怪，以及旁边那个被抓包后窘迫不己的响子，忍不住在心里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圣白莲大师默哀了三秒。
有这样跳脱、且理首气壮找借口破戒的弟子，作为师父的该多心累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那位一脸无所谓的鵺，问道：“所以……你来是就是为了吃东西？”
“那是当然！”封兽鵺立刻恢复了精神，身子坐正了些，食指轻点了点桌面，又竖起一根手指：“赶紧的，给我来一份！打包，加辣，加盐！”
得，这位还是个吃不完兜着走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