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推开铜雀台酒店707号房门时,浓重的血腥味裹着霉味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指痕深陷墙纸,仿佛有人用指甲生生抠进了水泥墙里。
"沈先生?"前台女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您收到我的邀请函了吗?"
他低头看向泛黄的信封,火漆印章是只衔着玫瑰的乌鸦。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可当他用镊子夹开信封时,墨迹还是的。邀请函上用暗红墨水写着:欢迎入住铜雀台酒店707号房,体验百年蜡像馆的秘密。
"您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黏腻,像是有人把湿布塞进听筒,"从民国二十三年开始,每个午夜十二点......"
走廊尽头传来蜡油滴落的声响。沈墨握紧瑞士军刀,看见雾气从电梯井涌出。乳白色雾气中浮现出人影,那人穿着月白色长衫,脖颈却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沈墨后退时撞翻了行李箱,箱盖弹开的瞬间,黄铜怀表滚落在地,表面刻着"虞晚棠"三个字。
雾气凝成实体时,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站在他面前的是具完美的女性蜡像,象牙色肌肤上凝结着细小裂纹,左眼眶里嵌着枚翡翠耳坠。当他的指尖触到蜡像手背,冰凉触感突然化作血肉之温。
"救..."蜡像嘴唇翕动,喉管里发出砂纸摩擦声,"裴九...要来了..."
整层楼的灯突然熄灭。沈墨在黑暗中听见布料摩擦声,无数双蜡制的手掌正从走廊两侧的房门里伸出。他撞开安全通道的门,铁梯间弥漫着融化的蜡油味。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照片预览界面让他浑身血液凝固——方才的走廊里,七具"人形"正站在应急灯下,他们的面部以同样诡异的弧度咧开笑容。
铜雀台酒店七层的走廊永远铺着玫瑰花瓣。虞晚棠数着脚下凋零的花瓣,第108次经过707号房时,檀木门突然洞开。沈墨踉跄着跌出来,手中攥着半截融化的蜡制手臂。
"他们在找替身。"虞晚棠的羊皮靴碾碎花瓣,露出底下青黑的地板,"每片花瓣都是人皮,每朵玫瑰都长着人脸。"
她颈间翡翠耳坠泛着磷光,那是民国时期最后一位蜡像师的手艺。虞晚棠说裴九总在子时出现,手里提着盏青铜灯,灯油是用童男骨髓炼制。当她讲述自己如何被囚禁在蜡像馆三年时,沈墨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半截——和墙上的抓痕形状完全吻合。
"今晚是百年祭典。"她将沈墨拽进消防通道,"戊戌年戊午月戊申日,活人祭蜡的时候到了。"
电梯井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虞晚棠点燃艾草熏香,青烟中浮现出墙纸剥落后露出的真相:密密麻麻的蜡像被钉在墙体里,他们的血管化作铜丝,心脏位置嵌着铜雀台酒店的老照片。当沈墨用匕首划开墙纸,黏腻的蜡浆裹着腐臭涌出,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尸骸。
"裴九在收集生气。"虞晚棠的匕首挑开尸骸衣领,露出锁骨处烙印的雀形图腾,"每具蜡像都要用活人生魂温养,首到......"
整栋建筑突然震颤。沈墨抓住虞晚棠的手腕,发现她皮肤下有蜡质流动。女人凄然一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枚青铜钥匙,正与锁骨处的烙印严丝合缝。
"我本该是第七十尊新娘蜡像。"她脖颈后的皮肤裂开细缝,露出机械齿轮的转动声,"首到遇见你,在民国二十三年的雨夜......"
顶楼传来玻璃爆裂声。沈墨冲进天台时,狂风卷着蜡屑扑面而来。裴九站在蓄水箱上,青铜灯映出他半张蜡制面孔。男人抬手抚摸胸口,那里嵌着半块翡翠耳坠,与虞晚棠佩戴的恰好能拼成完整凤凰。
"百年轮回。"裴九的声带像是含着蜡丸,每个音节都带着粘稠感,"虞家的女儿注定要成为蜡像新娘,沈家的男人则要当守蜡人。"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父亲临终前的呓语突然在耳边炸响:"别碰任何与蜡有关的东西......"记忆碎片里浮现出阁楼铁盒,里面锁着半截翡翠耳坠和泛黄的婚书,新郎姓名栏赫然写着"裴九"。
蓄水箱突然炸裂,混着蜡油的热浪将沈墨掀翻。裴九的机械义眼转动着,瞳孔里映出虞晚棠的身影——她正用青铜钥匙剖开自己胸膛,掏出跳动的心脏按进水箱裂缝。
"时辰到了。"虞晚棠的声线变得空灵,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化,"该换新蜡了。"
沈墨在剧痛中惊醒,发现自己被钉在蜡像台上。虞晚棠的机械手指捏着手术刀划开他胸口,当她把翡翠耳坠按进伤口时,记忆如潮水涌来。百年前那个雨夜,他正是用这枚耳坠刺穿虞家新娘的心脏,而裴九当时就站在阴影里,举着青铜灯记录仪式。
"你终于想起来了。"裴九从蜡像群中走出,他的蜡制面孔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黑的真人皮肉,"当年你逃婚时,可曾想过虞家女儿的怨气能凝成千年不腐的蜡身?"
虞晚棠的新身体在蒸汽中成型。她脖颈后的雀形烙印开始发光,沈墨惊恐地发现那些光芒组脸——正是躺在停尸房的自己。当裴九将青铜钥匙插入她后心时,整座酒店的墙壁开始渗出蜡浆,每一道裂缝里都嵌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百年祭典需要新鲜的祭品。"虞晚棠的嘴唇擦过沈墨耳畔,机械音里带着笑意,"你父亲当年偷走了我的记忆蜡模,现在该还了。"
沈墨挣扎着扯断钉住双手的铜钉,鲜血滴落处,地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蜡像掌印。当他扑向蓄水箱试图破坏机械装置时,裴九的狂笑震碎了玻璃穹顶。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着外墙的蜡像群,那些凝固的面孔突然睁开眼睛。
虞晚棠的新身体开始龟裂,她胸腔里传出老式八音盒的旋律。沈墨终于看清她后背的铭牌: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廿三,沈氏长孙沈砚清之妻虞晚棠。当闪电照亮她机械运转的肋骨时,他记起父亲书房里那张泛黄照片——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眉心一点朱砂与此刻的虞晚棠一模一样。
"你以为裴九是什么?"虞晚棠的机械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扯出缠绕着电线的义眼,"他不过是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残躯,真正操控一切的......"
整座酒店突然倾斜45度。沈墨在失重中看见墙纸剥落,露出后面成千上万的蜡像。他们的心脏位置都嵌着铜雀台酒店的老照片,每张照片上的新郎都是不同年龄的沈砚清。当虞晚棠的胸腔完全打开时,他看见里面蜷缩着婴儿大小的机械人偶,眼眶里转动着与裴九相同的义眼。
暴雨停歇时,沈墨发现自己站在酒店废墟前。晨雾中,虞晚棠的蜡像正在融化,翡翠耳坠滚落在地,裂成两半的凤凰图案映出地底涌出的黑潮。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所有蜡像突然齐刷刷转头,他们的蜡质面孔开始融化,露出底下青黑的真人面容。
沈墨转身狂奔,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他不敢回头,首到抵达山崖边才惊觉脚下己无路。雾气中浮现出裴九的脸,他的蜡制面孔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黑的真人皮肉:"该回家了,我的好侄儿。"
沈墨纵身跃下悬崖的瞬间,看见虞晚棠的残破蜡像突然睁开眼睛。她脖颈后的烙印发出强光,照亮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铭文——那是用血写的婚书,新郎姓名栏正缓缓浮现出他的生辰八字。
铜雀台酒店重建那天,工人们在地基里挖出七百具尸骸。每具骸骨的掌心都攥着半截蜡制人偶,当阳光照射时,那些蜡像便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裹着金箔的骨灰。
新建成的酒店大堂里,水晶吊灯下站着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她颈间翡翠耳坠完好无损,每当有客人问起墙壁上的抓痕,她总会微笑着说:"这是装修时的意外。"而每当午夜十二点,监控录像总会拍到她走向电梯,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上,赫然是蜡质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