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老爷子端着茶杯，目光落在鹿汐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欣赏与感慨。
这个孩子，从小不在鹿家长大，却骨子里透着一股清贵和聪慧，坐在那里，气场不输任何人。
他心里忽然觉得庆幸——
幸好，老天爷还了他一个孙女，一个没在鹿家长歪的孙女。
想起这些年那个女人私下的眼泪，还有鹿汐在乡下寄人篱下的日子，老爷子眼底一瞬闪过复杂，但很快被满意和欣慰取代。他嘴角轻微上扬，压低声音念了句：“可喜可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而另一边的姜姜却如坐针毡，手指紧紧扣在椅子扶手上，指节都发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鹿汐一进门就将全场的目光夺去，尤其是鹿老爷子的那种眼神——曾经，她以为那份温情是属于她的，现在看来，不过是幻影。
恐惧，一点点爬上她的心头。
如果鹿汐真的在鹿家站稳了脚，那她这些年经营的乖巧懂事，还有她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就会……
不能让她得势，绝对不能。
她在心里咬牙，唇边却勉强维持着柔顺的笑，连低头的角度都不敢太突兀，怕被人看出情绪。
鹿老爷子却像没看到她的挣扎，目光只落在鹿汐身上，轻轻开口：“管家。”
“在！”管家躬身答应。
“换一壶新茶给汐汐，好茶，今早新开的那罐白毫银针。她嘴刁，别糊弄。”
“是。”管家立刻答应，心里虽然腹诽，但再也不敢懈怠。
鹿老爷子又看向鹿汐，眉眼间己有笑意，道：“回来了就好。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需要，跟管家说就是——谁不配合，首接告诉我。”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只是一句慈爱长辈的叮嘱，更像是一锤定音的护短宣言。
鹿汐微微一笑，抬眸望向他：“谢谢爷爷。”
她语气轻柔，但那一声“爷爷”落在老爷子耳里，却像是堵在心头多年的空洞终于被填满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在佣人小心搀扶下站起身。可当他目光一扫，落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姜姜和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鹿言州身上时，眼神猛地一沉。
“你们两个——”他语气陡然冷下去，眉头紧锁，“看看你们妹妹，再看看你们自己！”
“这么多年了，吃我的，穿我的，享着鹿家的一切，可混出点名堂没有？”
“姜姜，你自诩懂事乖巧，可你有什么正经能耐？”
“言州，你是鹿家嫡长孙，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像话吗？”
老爷子平日不苟言笑，此刻这一连串质问一出口，客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鹿言州揉了揉鼻梁，半天才嘟囔一句：“我也没有不努力啊……”
姜姜面色煞白，低头咬着唇，眼圈微红，想摆出一副“委屈却忍耐”的样子，却一句话都不敢回。
她清楚，爷爷是真动气了。
而鹿汐，则淡淡地喝了一口新换的茶，唇角微扬。
她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责备，可就是她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所有人的虚伪与无能。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站在了鹿家的正席上，坐得稳、看得清、说得出狠话，随时能打所有人的脸。
鹿老爷子一走，原本沉重的气压顿时松散了几分。
林秀芝立刻牵起姜姜的手，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带着温婉的语气走上前来：“汐汐啊，欢迎回家。”
她声音柔柔的，语调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鹿姜姜的眼神却隐隐透出一抹打量和警惕。
林秀芝轻轻拉过鹿姜姜的手，将她推到鹿汐面前，笑容更深：“这是你姐姐，鹿姜姜，她性格特别好，从小乖巧懂事，在家里帮我分担了很多。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姐妹了，要好好相处啊。”
姐妹？
鹿汐眸光一动，却没接话，只是礼貌地勾了下唇角，神情波澜不惊，姐妹这个词对她而言不过是客套。
而姜姜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便垂下眼睫，语气温顺地开口：“妈，你放心，妹妹刚回来人生地不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秀芝听了这话，满意地点头，握了握姜姜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乖，姜姜。你放心，在妈妈这里，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妈妈一碗水端平，不会偏心谁的。”
她这话说得极为中庸，听起来公允无私，但鹿汐注意到，她握姜姜手的那瞬，手指紧了紧，眼神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果然是她养大的，连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藏不住偏爱。
鹿汐嘴角含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回应，只当这一切是场不得不看的表演。
而姜姜却在心底咬牙切齿。
一碗水端平？
她冷哼，眼神狠狠扫向鹿汐，暗想：
鹿汐，不过是个才回来的野丫头而己。亲生又怎么样？妈妈是我叫出来的，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你能比的。我才是鹿家的掌上明珠，鹿宅的女主人，所有人都认我。你想抢？做梦！
但面上，她依旧一副温顺大方的样子，低头轻声问：“妹妹，要不要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你小时候离开太早，肯定都不记得了。”
鹿汐放下茶杯，语气懒懒的：“不用了。”
她抬眸看了姜姜一眼，神情淡淡，却带着让人无从回击的疏离与优雅：“我又不是来找回童年的。”
她语调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姜姜面色微变。
林秀芝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那晚点一起吃顿饭，也让你熟悉下家人。”
鹿汐轻轻点头，依旧那副礼貌而疏离的样子。
她不是在适应鹿家，而是鹿家需要适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