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走在椴树大道上,他没有费心注意是否有人跟踪,博特教官既然这么说,就不必关注了。
钟楼呈长方形,相当高。它由一种闪亮的棕色石头建成,看起来像焦糖糖果。巨大的白色钟面下方有一个小阳台,每天中午和下午六点,特制的门会打开,穿着华丽服饰的木偶会出来跳一段奇特的舞蹈。
钟楼脚下有一栋两层小楼,是钟表匠兼看守人开的店铺。店铺的正面只有一扇窗户作为展示橱窗,灰蒙蒙的,仿佛被烟熏过,还有一个简单的木制门廊。
瑞文走上歪斜、吱吱作响的台阶,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次,这次门开了,一个戴着时髦帽子的年轻工匠出现在门口。
尽管大门敞开,但工匠足够宽,挡住了整个门道。
“你好,我来取我祖父的钟表。”瑞文按照博特吩咐的说道。
年轻工匠迅速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街道,挠了挠后脑勺,“钟表还没修好,但师傅正在修理。您愿意稍等一会儿吗?”
瑞文点了点头,年轻工匠侧身让他进去。
“瑞文!”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丽达!”
从明亮的阳光下步入店铺,瑞文的眼睛一时不适应屋内的昏暗,但丽达己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瑞文,我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瑞文稍微松开了拥抱,但随即再次抱紧了她,“我很好。只是很想你。”
丽达深深抽了抽气,笑了起来。
瑞文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告诉我,可以在这里见到你。”丽达噘噘嘴。
“谁告诉你的?”
丽达狡黠地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是个秘密,不过一会你就会知道了。”她笑着把瑞文拉向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
“丽达,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待会儿,待会儿!”丽达悄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工匠,他正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帽子遮住了脸,似乎准备打个盹。
丽达又转向瑞文,深深地吻了他的嘴唇,“跟我来,这里有间小屋。”
丽达拉着瑞文上了二楼,拐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广场。瑞文原本打算说的话,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摸到门闩,把门锁上。
满足最初的渴望后,他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缠绵。
首到钟声响起,两人心满意足的依偎着,钟声在这里异常清晰、洪亮。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风景。”丽达摇晃着身子,站起来。
他们走出房间,丽达拉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然后爬上一段低矮的楼梯,来到一个明亮的小方形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齿轮装置。
装置内部,木偶们静静地等待着跳舞的时刻。它们比从地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不过在近处看,木偶的衣服己经褪色,鼻子也脱落了。
“我们在钟楼内部。”瑞文摸摸下巴。
“嗯,我们还没爬到顶呢,”丽达开始沿着靠墙的木梯往上爬,“跟我来!”
楼梯尽头是一个活板门,瑞文跟着丽达爬上了钟楼的屋顶,屋顶周围有一圈低矮的锯齿状护墙。
“看!”丽达喊道,她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散,“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很棒吧?”
“嗯,很美。”瑞文冲丽达笑了笑,没有告诉她自己己经从更高的地方——洛山达神殿屋顶——俯瞰过这座城市了,两次。
这个时候,不能扫兴,瑞文拥抱着丽达,一起在钟楼顶站了一会,欣赏城市风景,然后下楼回到了店铺。
那里又有一个惊喜等着瑞文:塞琳娜穿着一件立领的深红色连衣裙,坐在一张高背椅上,膝盖上摊开了一本书。
瑞文看着塞琳娜,五味杂陈,她平安无事固然好。但瑞文不知道怎么跟她打招呼,毕竟,她父亲的死亡,他也有部分责任。
“你好,塞琳娜。”最终,瑞文简单招呼道。
她抬起头来,“你好,瑞文。”她的脸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瑞文搜肠刮肚地想着哀悼之词。
“塞琳娜,关于吉尔摩医生……”
“我父亲还活着,如果你是问这个,可以免了哀悼。”塞琳娜打断他,合上了书。
“抱歉,这是我的失误,”丽达吐了吐舌头,“我去找你的时候,还不知道真相。”
“真相是什么?”瑞文转向丽达,她瞥了一眼塞琳娜。
“那天早上,父亲把那个骑士送到了教会医院。”塞琳娜开口说道:“然后,我家就被袭击了。不过,我们没有受伤,有人及时保护了我们。我家确实被烧成了灰烬,不过他们承诺会赔偿我们的损失。保护人让我们住在这里,在解决麻烦前,我们都会在这儿借住。”
“那……”瑞文刚开口,塞琳娜就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那里死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
“火灾波及了几个房屋,死了不少人。我们用其中一具尸体,伪装了我父亲的死亡。”
瑞文点了点头,这倒很合理,但塞琳娜语气太平静、冷漠,让他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微妙而刺骨的寒意,他活了两辈子,也做不到如此无动于衷,只能说高冷是天生的。
“你们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瑞文转移了话题,他心里的石头己经落地了,他不想再搬一块新的放上去,“阿尔西呢?他也被藏在某个地方吗?”
塞琳娜摇了摇头,“没有。”
“阿尔西的确失踪了,”丽达叹气,“那天晚上,你们去见首相之后,里维恩叔叔被捕了,阿尔西被送回了家。当时派了人看守他,但第二天,他就逃走了,然后就了无音讯。”
瑞文轻轻握了握丽达的手,丽达垂下眼睑,“他还不满十六岁,从未离开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