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衙役跟着走进来,其中名叫赵勇的开口道:“江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点头示意:“先候着,待会儿用得上。”
另一个叫孙二的衙役挠挠头,满脸疑惑:“先生,这骸骨不是验过了吗?咋又看?”
“就像人会忘事,验尸也可能疏漏。多查几遍,或许能挖出关键线索。”
她一边说着,一边戴上鹿皮手套,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赵勇和孙二对视一眼,小声嘀咕:“先生说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就是,不过先生这么仔细,肯定能揪出凶手!”
江墨白专注地在骸骨上摸索,她坚信,白骨不会说谎。
可反复检查后,与上次验尸的结果并无二致,她不禁皱起眉头。
赵勇试探着问:“先生,有新发现吗?”
孙二连忙戳了他一下:“急什么!先生肯定有收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在狭小的验尸房里格外刺耳。
江墨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对赵勇说:“把舌头伸出来。”
“啊?伸舌头干啥?”赵勇一脸茫然。
“给你瞧瞧病,免费的。”她似笑非笑。
一旁的孙二不乐意了:“先生,我也要看!”
“行,都伸出来。”
看着两人像呆头鹅般伸长舌头,江墨白忍不住嘴角上扬:“去门口站着,背对着我,没叫你们收就不许动。”
待两人乖乖挪到门口,她终于能专心查案。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骸骨上残破的衣物,心中一动,从工具箱取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剥离衣物。
“奇怪,怎么是双层布料?”
外层是华贵的绢绸,内层却是粗糙的粗布。
她加快动作,将衣物完整取下后,唤来衙役:“把舌头收回去,去拿块铁皮、一瓶烈酒,再架个火盆。”
“先生这是要烤肉?”孙二咽了咽口水。
江墨白瞪他一眼:“少废话,快去!”
很快,铁皮架在火盆上,烈酒浇在铁皮上滋滋作响。
江墨白将衣物平铺上去,解释道:“这叫‘酒蒸分离法’。地下文物遇酒精会缓慢收缩,再借高温膨胀,一缩一涨间,就能无损分离布料。”
赵勇和孙二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敢多问。
待衣物蒸腾起热气,她用小刀轻轻挑开两层布料。
内层的粗布竟完好无损,形状小巧。
“你们看,这像什么?”
孙二突然眼睛一亮:“这……这莫不是小孩的肚兜?”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孙二赶忙说道:“我家小囡就有这么件肚兜,连绣的牡丹花样都差不多,您瞧这红色,多鲜亮!”
赵勇也跟着附和:“没错没错!我表舅家那娃满月时,收的礼物里就有同款肚兜,肯定错不了!”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江墨白蹙起眉头。
一具成年男子的骸骨,怎会贴身藏着孩童肚兜?
可甄家分明对外宣称无嗣……
“赵勇、孙二,立刻去查甄夫人是否育有子女,再探甄府昔日有无孩童出入,务必问个清楚!”
“遵命!”
两人难得正经,匆匆离去。
江墨白盯着手中的肚兜,布料上依稀可见褪色的虎头刺绣。
正欲盖上骸骨,“叮”的一声轻响,一枚纽扣从泥土中滚落。
擦拭干净后,螺旋状的银边纽扣泛着冷光。
这是青州云锦特有的装饰,常用于衣领,可寻常纽扣西孔,这枚却仅有三孔。
记忆突然闪过一道光,她在何处见过这枚纽扣?
“江先生!有眉目了!”
陈明德喘着粗气冲进来,官服下摆沾着泥点。
“甄夫人胞弟叫甄兆,原是青州望族子弟,因嗜赌如命,两年前被族中放逐至云州。此人胆小如鼠,却因姐姐庇护横行无忌,如今还欠着三家赌坊的债……”
“抓人。”
江墨白握紧纽扣,眼神锐利。
“这就定他罪?”陈明德一愣。
“去赌坊寻他。”
不出半个时辰,甄兆被押上公堂。
他瘫坐在地,涨红着脸嘶吼:“凭什么抓我!我爹是镇远大将军!”
陈明德重重拍下惊堂木:“本官问你,可知为何传召?”
“不就是赌钱!这犯哪门子法?”
江墨白缓步上前,声音清冷:“甄兆,你当真不知甄老爷死因?”
甄兆眼神闪烁,喉结滚动:“我姐夫是失心疯失踪的,与我何干!”
“你既称他‘失踪’,又怎知他死时你不在场?”
她逼近一步,“甄夫人从未透露过死亡日期,你却言之凿凿,分明早己知情!”
甄兆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我……我是猜的!”
“猜的?”
江墨白亮出纽扣,“这枚青州云锦纽扣,与你常穿的服饰如出一辙。更巧的是,你昨日在公堂所穿的衣袍,左领口恰好少了枚三孔银扣!”
公堂内一片哗然。
甄兆如遭雷击,瘫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江墨白将纽扣捻在指尖,缓缓递到甄兆面前。
那人瞳孔骤缩,眼底惊惶如潮水翻涌,却强装镇定:“我……我怎会认得?”
说话间,他下意识捂住腰间的锦缎腰带,这细微动作尽数落入她眼底。
“你怎会不识?你昨日与今日所穿,皆是青州云锦裁制的长衫,而这独有的螺旋纹纽扣,正是青州绣坊的标志。”
“就算如此,就能咬定我杀人?简首荒谬!”
甄兆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却发虚。
江墨白冷笑:“巧的是,这枚纽扣正是从死者骸骨旁发现。死者脚踝有扭打淤伤,分明是与凶手搏斗时扯落了此物。”
“就算是凶手之物,也与我无关!”甄兆别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甄兆,你连自己贴身之物都不敢认?”
江墨白话音未落,陈明德己从官椅上起身,满脸疑惑:“一枚纽扣而己,如何断定就是他的?”
甄兆抓住机会反驳:“青州绸缎遍地都是,纽扣更是寻常,休要血口喷人!”
“急什么?且听我说完。”
江墨白踱步至堂前,举起纽扣,“诸位细看,寻常纽扣西孔穿线,而青州锦缎多用西孔,唯有这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