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膝盖己经开始发颤。
她声音轻柔却清晰："臣妾知罪，请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周贵人忽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薛姐姐想必是昨夜侍奉皇上累了，今早起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您就饶了她这次吧。"
这话看似求情，实则火上浇油。
宝钗不用抬头都能想象皇后此刻的脸色。
果然，皇后冷笑一声："哦？这么说倒是本宫的不是了，不该在薛贵人侍寝次日设宴？"
席间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刘贵妃把玩着手中的团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显然乐见其成。
宝钗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臣妾绝无此意。是臣妾愚钝，走错了路，耽误了时辰，请娘娘责罚。"
皇后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道："起来吧。既然来了，就入席。"
宝钗这才首起身子，双腿己经酸麻得几乎站不稳。
莺儿连忙扶她到最末位的席位上坐下。
桌上菜肴己经凉了，荷花酥塌了边，水晶虾仁凝出一层油脂，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
"本宫今日设宴，原是想与你们说说宫里的规矩。"
皇后目光如刀，在宝钗身上刮过，"尤其是新晋的妃嫔，更要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周贵人立刻附和："娘娘教训得是。嫔妾入宫以来，日日谨记娘娘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宝钗一眼。
宝钗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水面上的茶叶己经沉底，就像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
她心知肚明是谁在捣鬼，但现在拆穿只会让皇后更加不悦
宴席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皇后时不时抛出一些宫规问题，周贵人对答如流，显然早有准备。
宝钗安静地坐着，只在被问到时才简短回答，其余时间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当最后一道甜汤上来时，皇后忽然问道："薛贵人，听说皇上赏了你'九霄环佩'？"
宝钗心头一跳，恭敬答道："回娘娘，确有此事。"
"那可是先帝赐给太后的嫁妆。"皇后意味深长地说，"皇上给了你，太后没说什么？"
宝钗感到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她放下筷子，声音平稳："臣妾惶恐，昨日己向太后娘娘请罪。太后慈爱，并未责怪。"
皇后轻哼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她转向周贵人，"莹儿，你琴艺如何？"
周贵人立刻来了精神："回娘娘，嫔妾自幼习琴，最拿手的是《广陵散》。"
"好。"皇后点头，"下月初三是太后寿辰，就由你献曲一首。"
周贵人喜形于色，连忙谢恩。
这分明是当众打宝钗的脸——谁都知道宝钗以琴艺见长，皇上正是听了她的琴音才格外青睐。
宴席终于结束，宝钗行礼告退时，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走出芙蓉榭，莺儿再也忍不住了："贵人，明明是那荷叶故意指错路，您为何不当面揭穿？"
宝钗摇摇头，声音轻得只有莺儿能听见："当场拆穿，不管对错，都是打了皇后的脸面。与其争一时之气，不如..."
她忽然住口，因为看见周贵人和她的贴身宫女正从假山后转出来。
周贵人笑吟吟地走近："薛姐姐怎么走得这么急？皇后娘娘赏的荷花酥还没尝呢。"
她故作惊讶，"哎呀，我忘了，姐姐来晚了，点心都凉了。"
宝钗微微一笑："多谢周妹妹关心。我素来不喜甜食，倒也无妨。"
周贵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姐姐昨夜辛苦了，今日又站了这么久，可要保重身子啊。"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宝钗的腰腹一眼，"皇上宠幸是好事，但若有了龙种却保不住，那可就..."
莺儿气得浑身发抖，宝钗却轻轻按住她的手，面上笑容不变："妹妹年纪轻轻，懂得倒是不少。不过这些事还是少操心为好，免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贵人一眼，"长皱纹。"
周贵人脸色一变，正要反唇相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郭怀德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走来。
"薛贵人安好。"郭怀德行礼道，"皇上命奴才来问，贵人昨日说的绣样可还记得？皇上想讨了去摆在御书房。"
宝钗心中一动，这是皇帝在给她撑腰呢。
她柔声道："劳公公回禀皇上，臣妾己经描好了样子，晚些时候亲自送去。"
郭怀德笑道："那敢情好。皇上还说，若是贵人身子不适，就在蘅芜苑歇着，晚膳时分他来看您。"
这话一出，周贵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宝钗余光瞥见她绞紧了手中的帕子，那方绣着蝶恋花的丝巾几乎要被扯破。
回到蘅芜苑，宝钗终于卸下强撑的从容，瘫坐在软榻上。
莺儿连忙为她揉捏膝盖，心疼道："贵人何必忍这口气？皇上明明那么宠您..."
宝钗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当周莹今日所为只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冷笑一声，"她背后站着刘贵妃，刘贵妃又和皇后同出一族。我若当场发作，便是同时得罪了三方势力。"
莺儿恍然大悟："所以贵人是故意示弱？"
"示敌以弱，静待时机。"
宝钗轻抚着皇帝今早送来的绣线，声音轻柔却坚定，"在这深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她们以为我软弱可欺，来日..."
她没再说下去，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傍晚时分，皇帝果然来了。
宝钗正要行礼，李斌己经大步上前扶住她："不必多礼。"
他目光落在宝钗还有些发红的膝盖上，眉头顿时皱起，"皇后让你跪了？"
宝钗轻轻摇头："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朕都知道了。"李斌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郭怀德都告诉朕了。周莹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到你头上。"
宝钗心头一暖，却还是摇头："皇上息怒。后宫小事，不值得您烦心。"
李斌拉着她在窗边坐下，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他轻叹一声："你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也不说。"
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朕就喜欢你这份懂事，可又心疼你太懂事。"
宝钗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
李斌忽然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朕是天子，有什么可为难的？"
他声音低沉，"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宝钗靠在他胸前，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今日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
她轻声道："皇上不必为臣妾出头。后宫之事，臣妾自会应对。"
李斌低头看她，眼中满是赞赏："朕就知道没看错人。"
他忽然笑道，"不过朕己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明就知道了。"
宝钗正想询问，李斌却己经转移话题："听说你描了绣样？拿来给朕看看。"
宝钗取出一方素绢，上面用淡墨勾勒出一幅"岁寒三友"的图样，松竹梅交相辉映，笔法细腻传神。
李斌看了连连称赞："好精巧的心思。这松针的走向，竹节的顿挫，都恰到好处。"他忽然指着空白处，"在这里绣上朕的私印如何？"
宝钗惊讶抬头："这..."
"朕是说真的。"李斌眼中带着笑意，"你绣好后，朕要把它挂在御书房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看看薛贵人的手艺。"
宝钗顿时明白皇帝的用意——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对她的宠爱。
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臣妾遵旨。"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沉了下去，暮色笼罩着皇宫。
但在蘅芜苑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两个越靠越近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