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周贵妃正对着铜镜梳妆。
鎏金镜框映着她姣好的面容，眉心的花钿是用南海珍珠磨制而成，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娘娘，不好了！"
素娥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都散了一半，"老爷、老爷他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周贵妃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她猛地站起身，铜镜被衣袖带倒，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胡说八道！"她声音尖利得不似人声，"父亲昨日还进宫见过本宫，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娘娘！"素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是乾清宫的小安子亲口告诉奴婢的，说天还没亮就...就..."
周贵妃脸色煞白，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面色的惨淡。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梳妆台才没跌倒。
"备轿！"她突然厉声道，"本宫要去见皇上！"
素娥慌忙爬起来："娘娘，您还没梳妆完..."
"滚开！"周贵妃一把推开她，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只穿着杏色中衣就往外冲。
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极了此刻她混乱的心绪。
乾清宫外，周贵妃被侍卫拦下。
"本宫要见皇上！"她声音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让开！"
侍卫面无表情："皇上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放肆！"周贵妃扬起手就要打人，却在半空被拦住。
她转头看见郭怀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娘娘，"老太监声音平静得可怕，"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您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周贵妃胸口剧烈起伏，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郭公公，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烦请通报。"
郭怀德摇摇头："娘娘请回吧。皇上说了，周大人的事自有大理寺秉公处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周贵妃头上。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素娥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皇上！"周贵妃突然跪在宫门前，声音凄厉，"臣妾父亲忠心耿耿，定是有人陷害啊！求皇上明察！"
朱漆宫门紧闭，纹丝不动。
周贵妃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泪水冲花了妆容。
她想起昨日还在这宫中耀武扬威，今日却像条丧家之犬般跪地乞怜，心中又恨又怕。
"娘娘，"郭怀德叹了口气，"您这样只会让皇上更加不悦。"
周贵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贾元春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在皇上面前——"
"慎言！"郭怀德厉声打断，"娘娘身为贵妃，怎能口出恶言？来人，送娘娘回宫！"
两名粗使嬷嬷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周贵妃。
她挣扎着，发髻散乱，珠钗掉了一地，哪还有半点贵妃的威仪。
"本宫自己走！"她终于挣脱嬷嬷的手，整了整衣衫，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
转身时，她看见远处几个宫女探头探脑。
周贵妃咬碎银牙，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她在心中发誓：贾元春，今日之辱，本宫定要你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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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内，元春正在绣一幅观音像。
金线在素白绸缎上游走，勾勒出慈悲的眉眼。
可她的手却微微发抖，己经第三次刺破手指了。
"娘娘，"抱琴心疼地递上帕子，"您歇会儿吧。"
元春摇摇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小宫女兰草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周、周贵妃在乾清宫门前闹起来了！"
元春手中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她与抱琴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道："去打听清楚。"
抱琴匆匆离去，元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桂花树。
秋风拂过，金桂纷纷扬扬落下，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她的心却比这秋风还要凉。
父亲还在大牢中，她这个做女儿的却无能为力。
昨夜皇上那句"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犹在耳边，可君心难测，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娘娘！"抱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周尚书被抓了！说是贪腐案的主谋！老爷、老爷他是冤枉的！"
元春身子一晃，扶住窗棂才没跌倒。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当真？"
"千真万确！"抱琴压低声音，"周贵妃在乾清宫门前哭闹，被皇上命人架回来了。听说...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元春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跪在佛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中己是一片清明。
"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更衣。"她轻声道，"再把那架'九霄环佩'取出来。"
抱琴一怔："娘娘要弹琴？"
元春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皇上...应该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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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永寿宫掌起了灯。
元春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
她坐在琴案前，指尖轻轻抚过琴弦，却没有发出声音。
"皇上驾到——"
元春连忙起身相迎。
李斌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
他挥手屏退左右，目光落在元春微红的眼眶上。
"哭过了？"他声音柔和了些。
元春低头："臣妾失仪了。"
李斌走到琴案旁坐下："朕今日见了严成儒，你父亲的案子己经查清。"
他顿了顿，"他是冤枉的。"
元春身子一颤，泪水再次涌出。她跪伏在地："臣妾...臣妾不知该如何感谢皇上..."
"起来。"李斌扶起她，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朕答应过你，不会牵连到你。"
元春仰起脸，烛光下她的眼睛像含了两汪清泉："父亲他..."
"明日就能出狱。"李斌轻声道，"不过官职暂时不能恢复，需要避避风头。"
元春又要跪下，被李斌拦住："别跪了。朕记得你琴弹得极好，今日想听一曲。"
元春拭去泪水，在琴案前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
一曲《梅花三弄》缓缓流淌而出，清冷孤高，却又暗含生机。
李斌闭目聆听，仿佛看见寒冬中傲然绽放的梅花。
琴音渐急，如风雪交加；
忽又转缓，似暗香浮动。
元春将连日来的忧虑、绝望、感激都倾注在琴声中，十指在弦上翻飞，衣袖如蝶翼般轻颤。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元春的手指还停在琴弦上，微微发抖。
李斌睁开眼，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在烛光下像颗晶莹的珍珠。
他伸手接住那滴泪，轻声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元春抬眼看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李斌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皇上！"元春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李斌低笑："夜深了，爱妃该歇息了。"
帐幔垂下，遮住一室春光。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躲进云层，仿佛也不好意思窥探这人间情事。
而在长春宫，周贵妃将满室瓷器砸得粉碎。
她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哪还有半点贵妃的体面？
"贾元春...贾元春..."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本宫要你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