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染着诡异的青灰色。
秦九黎在盘根错节的老林里狂奔,九具尸体机械地跟在身后。那些被辰州符贯穿眉心的尸首都开始渗出黑血,最年迈的那具老尸甚至长出了獠牙——没有阴锣镇魂,尸变的速度远超预期。
血腥味引来了山魈。
当第一声似哭似笑的嚎叫响起时,秦九黎正踩碎了一具风化的头骨。腐叶堆里突然伸出青黑色的利爪,指甲缝里还嵌着碎肉。他旋身避开袭击,引魂幡扫过之处腾起幽蓝火焰,照亮了树梢上倒挂的十几具山魈尸体。
这些本该是活物的山精此刻浑身长满尸斑,空洞的眼窝里爬满血线虫。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嘴角都被银线缝成月牙状,仿佛在模仿人类的笑脸。
"咯咯咯..."
此起彼伏的诡笑中,九具行尸突然发狂般互相撕咬。秦九黎摸向腰间才发现鹿皮囊袋不知何时破了个洞,所有辰州符都变成了腥臭的黑水。他猛地扯开衣襟,用匕首在胸口刻下血符,却听见女尸喉咙里发出母亲的呼唤:"九黎..."
瘴气在此时漫过山脊。
浓雾中浮现出幢幢鬼影,那些穿着民国服饰的村民机械地重复着舂米动作。秦九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脚踝都拴着褪色的引魂绳,正是赶尸匠用来牵引客死异乡之人的牵尸索。
"往生客栈?"
牌坊上的鎏金字迹让他浑身发冷。这是湘西赶尸行当最忌讳的"鬼驿",传说只有被同门背叛的赶尸人才会误入。九具行尸突然齐刷刷跪地叩首,女尸的银铃耳坠发出刺目红光,竟在青石板上照出十八道血脚印。
脚印尽头,半截腐烂的玉佩卡在石缝里。秦九黎弯腰去捡的瞬间,浓雾中突然伸出九条猩红长舌缠住他的西肢——那些"村民"的脑后都裂开血盆大口,整张脸皮像面具般向后翻转,露出布满倒刺的食尸鬼真容。
青铜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祠堂横梁。
秦九黎攥着母亲遗留的半块玉佩,冷汗浸透后背的辰砂符咒。供桌上七盏尸油灯同时爆出绿色火苗,照亮梁上那具倒悬的朱漆棺材——棺盖缝隙里垂落的,正是黑苗巫女佩戴的银铃流苏。
"别碰那口棺!"
苗医阿兰的惊呼被骤然响起的舂米声淹没。祠堂外的食尸鬼集体转向东方叩拜,他们脊背裂开的血肉中钻出无数透明虫蛹。秦九黎突然捂住右眼,指缝间渗出黑血——方才被食尸鬼长舌扫过的伤口里,竟有细小的银铃在皮下滚动。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齐齐翻转,露出背面用血线虫拼成的痋术图腾。阿兰突然割开手腕,将蛊血洒在青铜罗盘上:"快用你娘的血脉唤醒...呃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三条血线虫从耳孔钻出,带着脑浆的腥气落在罗盘表面。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祠堂东南角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并非他们二人,而是十八年前被献祭的秦母!
镜中妇人脖颈缠绕银铃锁链,正用辰砂在棺椁上画符。当她转身的瞬间,秦九黎看到母亲腹部隆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内脏。
"原来你就是痋王鼎。"
巫女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朱漆棺材轰然炸裂,万千银铃化作钢针刺向众人。阿兰情急之下扑倒秦九黎,后背瞬间被扎成刺猬,却诡异地没有流血——每根银铃针尾都坠着米粒大的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