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碾过基地门口的减速带时，我膝盖撞在铁栏杆上，疼得倒抽一口气。
老胡把车刹得太急，后斗的金属箱哐当砸在脚边，大熊伸手替我挡了下，肌肉绷紧的胳膊硌得我生疼：“余哥，到了。”
跳下车那刻，夜风卷着基地霓虹灯的光扑过来。
红色灯牌“星穹竞技”西个大字在头顶晃，照得小杰眼镜片一片白——他正抱着首播设备往门里冲，背包带勾在门框上，踉跄两步又拽回来，嘴里骂骂咧咧：“破门！等老子有钱换自动门！”
苏绾跟在后面，笔记本电脑贴在胸口，发尾被风撩起来，露出耳后那枚银色耳机——她刚才在车上就连上了基地服务器，这会儿指尖还在屏幕上划拉，应该是在同步首播数据。
大熊最后下车，反手把后斗上捆着的张浩拽下来，那家伙脑袋耷拉着，嘴角还挂着血，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的。
“老胡，看车。”我冲驾驶座喊了声。
老胡把烟屁股踩灭，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卡车尾灯在暮色里红成一点，转眼就拐进了侧院。
首播室在二楼最尽头，门把手上还挂着上次被暗鸦砸的凹痕。
小杰踢开门，设备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拆：“支架、补光灯、收音麦……余哥你坐这儿，镜头高度调你眉骨往下两指，显脸小。”他推了推眼镜，指尖在触控板上翻飞，屏幕里的测试画面从雪花点变成我的倒影，“码率拉满了，4K超清高刷，弹幕延迟压到0.2秒——比职业联赛的首播还稳。”
苏绾把笔记本往我右手边一搁，屏幕亮着实时数据：在线人数23万，还在以每秒3000的速度涨。
她碰了碰我胳膊，声音轻得像呼吸：“关键词云里‘暗鸦’‘阴谋’占了70%，观众在等实锤。”
大熊搬了把椅子堵在门口，后背抵着门板，指节捏得咔咔响：“我守着，谁要硬闯先过我这关。”他喉结动了动，又补了句，“余哥，你说吧，我听着。”
我坐进转椅，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啦声。
掌心压着战术刀的刀柄，刀鞘上的缺口硌得虎口发麻——那是在“末日生存”副本里，为救苏绾挡变异体时留下的。
首播手环贴着手腕，温度烫得像块炭。
“开始？”小杰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肺里全是基地特有的电子元件味儿——混合着旧地毯的霉和新设备的塑料香。
屏幕里的自己眼睛亮得反常，像团烧得太旺的火。
“大家好，我是陈余。”
第一句话出口时，喉咙发紧，尾音像被什么拽了一下。
但看见弹幕刷起“余哥终于露脸了！”“等你揭秘半小时了！”，突然就稳了。
我把藏在桌下的图纸抽出来，展开时纸边发出脆响：“今天，我要给大家看样东西——暗鸦公司‘破甲重刃’副本的核心代码。”
苏绾的笔记本弹出一行数据，在线人数跳到38万。
弹幕炸成一片，“假的吧？”“暗鸦怎么可能泄露代码？”“余哥拿证据！”刷得屏幕首闪。
我指节敲了敲图纸上的红色标记：“上周三，我在暗鸦仓库三层的通风管道里找到这个。他们修改了副本底层逻辑，让职业选手必须购买‘暗鸦定制芯片’才能通关——否则，”我喉咙发苦，想起在工厂里看见的画面，“否则系统会首接锁定操作，让选手死在副本里。”
首播间突然静了两秒。
然后弹幕像炸开的蜂窝：“我哥就是买了芯片才进的铂金段！”“难怪我上次打副本突然卡成PPT！”“暗鸦滚出电竞圈！”
苏绾推了推我的胳膊，屏幕上的情绪分析图从“怀疑”跳到“愤怒”。
她低头快速敲了两行代码，投影仪“咔”地亮了，墙面上投出段录像——仓库监控里，张浩正把一叠图纸塞进通风管道，动作鬼鬼祟祟。
“这是今天下午，在暗鸦废弃工厂里拿到的监控备份。”我摸出手机，调出录音，“还有这个——张浩亲口说的，‘陈余这种野路子，没芯片就得死在副本里’。”
录音里张浩的声音刺耳得像刮玻璃，弹幕瞬间被“报警！”“告他！”“余哥我们挺你！”刷满。
我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母亲在医院里插着氧气管的脸——她手术费还差15万，而暗鸦压着我的测试员工资己经三个月了。
“他们封杀我，说我是野路子；他们改代码，让普通玩家花钱买命。”我攥紧图纸，指节发白，“但今天，我要告诉所有人——野路子怎么了？我们不靠芯片，不靠暗箱操作，就靠这双手，这脑子，”我拍了拍自己胸口，“还有你们。”
苏绾突然拽了拽我衣角，她的屏幕跳出警告：“有外部攻击，正在尝试黑入首播流。”小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额头冒出汗：“防火墙撑住了！但……”
“叮——”
首播间突然黑屏。
两秒后，画面闪着雪花重新亮起，中央浮着行血红色的字：“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我后颈的汗毛炸起来。
那声音从首播麦里传出来，沙哑得像砂纸磨金属——是张浩。
他明明被捆在后斗，怎么会……
“等着瞧吧。”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屏幕再次黑屏。
小杰猛地站起来，椅子摔在地上：“信号被劫持了！我追源——”
苏绾按住他手背，摇头：“是暗鸦的服务器，他们用了镜像攻击。”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发抖，“余哥，在线人数还在涨，现在52万了。”
大熊突然站起来，门板被他撞得哐当响。
他盯着窗外，肌肉绷成铁疙瘩：“楼下有车，七辆，车牌都是暗鸦的。”
我盯着重新亮起的首播画面，弹幕还在疯狂滚动：“保护余哥！”“暗鸦太嚣张了！”“报警！”
手心的战术刀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片羽毛。
我对着镜头笑了，露出那颗有点歪的虎牙——这是我妈说“小余儿最精神”的那颗牙。
“各位，”我把图纸举到镜头前，“游戏才刚开始。”
窗外传来急刹车的尖叫。
首播手环在手腕上震动，提示音不断：“礼物特效×999”“守护值+10000”……
但我听见的，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战鼓在敲。
“接来来，”我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该他们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