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园广播准时响起《运动员进行曲》,赵依依将自制的土壤检测仪塞进帆布书包,金属零件在课本夹层碰撞出细微声响。张晋踩着铃声冲进教室,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地质锤,表面还沾着从砖厂后山敲下的岩片。
“这次学农要去水库旧址,” 周明啃着馒头凑过来,“听说那里闹鬼,当年淹死的工人...” 他的话被赵依依突然拍桌的声音打断。少年吓了一跳,却见她盯着黑板上的 “农业学大寨” 标语,眼神锐利得像在手术室持手术刀。
拖拉机的轰鸣声中,全班驶向百花乡。赵依依倚着车厢边缘,看着窗外倒退的白杨林,忽然抓住张晋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她指着远处山坡:“看那些枯死的槐树,根系颜色不对,像是被碱性物质腐蚀过。” 张晋掏出放大镜,镜片映出斑驳的树皮:“和永盛运输单上的‘工业用碱’对上了。”
水库旧址的残垣断壁在烈日下泛着白光,赵依依蹲在坍塌的闸门旁,指尖抠起墙缝里的灰白色粉末。前世解剖过无数尸体的双手此刻异常稳定,她将粉末装进玻璃瓶,转头对张晋说:“pH 试纸测过,碱性超标三倍,这不是自然风化。”
突然,不远处传来惊呼。几个女生围着块半埋的石碑尖叫,上面 “百花乡水库 1983” 的字样己模糊不清,却赫然刻着张建设的名字。张晋的喉结动了动,弯腰用地质锤敲下石碑一角,碎屑里混着细小的玻璃碴 —— 和展销会蜂蜜里的杂质如出一辙。
“同学们注意!” 带队老师的哨声划破寂静,“前方危险,立刻集合!” 赵依依与张晋对视一眼,迅速将证物塞进书包。转身时,她瞥见山坡上闪过藏青色衣角 ——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镜片反光刺得她眯起眼睛。
回校的拖拉机上,周明还在喋喋不休:“你们说,那些玻璃碴会不会是... 闹鬼的证据?” 他的话被赵依依手中的课本挡住,书页间夹着的红叶标本簌簌作响。张晋突然开口:“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就像砖厂蜂蜜里的杂质。”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赵依依想起昨晚在配电室,示波器上跳动的诡异波形。
晚自习的教室飘着油墨味,赵依依将土壤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菌丝体的异常生长形态在载玻片上清晰可见。张晋则在研究从石碑提取的玻璃碴,突然拍桌:“折射率不对!这是船用舷窗的材质,和永盛运输单上的‘海运物资’能对应。”
窗外突然响起自行车铃铛声,赵依依掀起窗帘一角,看见母亲推着装满蜂蜜糕的三轮车站在校门口。月光洒在刘美华的围裙上,上面的玉兰花刺绣微微发亮。她想起白天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跑下楼。
“给你们带的点心。” 母亲从保温桶里拿出油纸包,却趁人不注意塞给她张字条。赵依依展开,上面是父亲潦草的字迹:张建设明日赴省城,小心。她攥着字条的手微微发抖,抬头时,母亲正望着教学楼方向叹气:“你爸最近总说,树大招风。”
深夜的砖厂配电室,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晋正在改装电话线接口,电线在他指间翻飞如蝶:“只要张建设打电话,信号就会暴露位置。” 他突然顿住,摘下眼镜擦拭,“依依,我爸书房的保险箱... 密码会不会和水库有关?”
赵依依的笔尖在纸上停顿,画出个歪扭的 “1983”。她想起展销会上那张神秘的名片,想起石碑上张建设的名字,突然浑身发冷。窗外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
“我们得加快速度。” 她将红叶标本贴在关系图中央,叶脉的纹路与百花乡河道重叠,“等他们察觉,这些证据就会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张晋却明白她没说完的话 —— 就像前世父亲案卷宗里,那些突然消失的证人。
梧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两个少年在电路图与证据间穿梭,像在编织一张细密的网。他们知道,时代的浪潮正在翻涌,而他们手中的每一个发现,都可能成为改变命运的关键。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砖厂的烟囱准时吐出白烟,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关于真相与救赎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