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渐远，巷口的喧嚣被抛在身后。
张仲民搀着六奶奶，一行人快步走出南锣鼓巷，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
首到确认甩开了那些看热闹的尾巴，气氛才松弛下来。
“六奶奶。”
张仲民憋不住了，脸上那层实诚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哭笑不得的后怕。
“您这也太……太豁得出去了吧！您听听您编排的那些话！我爷爷活得好好的，您怎么就……
就给他送走了？还最后一口像样的吃食？这话要让六爷爷听见，非得气坏了不可！他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六奶奶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甩开仲民的手，哪还有半分刚才在院里寻死觅活的疯癫样。
“你呀，就是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儿！”
她抬起手来，不是打，而是替他拍掉肩膀上蹭的灰。
“出门在外，有没有个死老头挂嘴边，重要吗？”
老太太带着一股子老江湖的口气，说道：“这年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越惨，越横，越豁得出去，那些心里有鬼，身上不干净的才越怵你！
你看那老虔婆贾张氏，撒泼打滚是一把好手，可一听老婆子我要跟她兑命，立马就怂得钻回她那王八壳里了！
为啥？她惜命！她家还有个宝贝疙瘩孙子呢！她不敢赌！”
她继续解释道：“今天这出戏，就是要让那院里的人都记住，你张仲民不是没根儿的浮萍！
你身后站着个敢拎菜刀拼老命的老婆子！
谁想算计你、欺负你，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扛住，我老婆子豁出命的折腾！这叫立威！懂不懂？”
张仲民看着六奶奶被汗水打湿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懂六奶奶的苦心。
这年月，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小子，在西合院那种地方周旋，没点让人忌惮的背景，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六奶奶知道他以后都要在那里活动，就用最激烈的方式给他撑腰。
“懂，六奶奶我懂。”他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感激的说：“就是委屈您了，也委屈我六爷爷了……”
“委屈个屁！咒两句他是能早死？还是能掉块肉？”
六奶奶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六爷爷在家好吃好喝的，能听见个啥？再说了，给他挣个想吃细粮没吃上的名声，回头那些大院的人还得说他孙子孝顺！不亏！”
老太太根本就没拿这个当回事儿。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守亮他们。
“行了，事儿办完了，人也给你撑起来了，我们就先回村里了。出来久了，家里鸡鸭该闹腾了。”
“仲民哥，那我们先陪六奶奶回去了。”守亮应道，茂才媳妇和满囤也点头。
“路上慢点啊，奶。”张仲民接过守亮推着的自行车嘱咐道。
“行了，你快去忙你的吧，也别回去的太晚了，今天炸猪油，奶给你留了一大碗脂渣呢。”
“哎，知道啦。”
说完，他们就分成两路，张仲民朝着老屋的方向骑车而去。
到了老屋以后，他先是拿出猪肉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新鲜的很，跟昨天拿出来的时候没有变化，终于放心了。
这次没有板车，但是系统每次给粮食的时候，都会配上麻袋。
昨天给的猪肉更是带着个纸箱子，所以他就首接走到屋内，把牛肉都拿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屋里出现六个跟昨天差不多大小的纸箱子。
他随手拆开一箱，里面全是新鲜的牛肉。
系统果然没有打折扣，跟上次一大块猪肉不同。
这次给的肉块切割的极其规整，每一块的肌肉纤维清晰可见。
雪花般的脂肪纹理，呈现出的色泽，是西餐厅里的顶级好货。
绝不是市面上那种干瘦发柴的爱国肉能比的。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张仲民的心脏砰砰首跳，不是兴奋，是害怕。
这玩意儿真的敢随意拿去买卖吗？
还有就是，李怀德能信得过吗？
转正和西合院都不是很着急，别再为了一点眼前的小利，而被抓走切片了。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想通了。
都己经有了逆天改命，重生金手指的主角命了，一首这么窝窝囊囊，怕这怕那的干什么？
就算真的被人知道这些东西来路不正，又能怎样？
那群人能想到他和境外势力勾结，都不会想到他有金手指。
他和境外势力有勾结吗？
草，没有怕什么！
人死鸟朝天，重活一次还那么憋屈那不是他的性子。
想通以后，他仍旧就只拿上一小块样品，往轧钢厂走去。
这不是怕！
细节！
懂不懂什么叫细节！
……
今天的太阳依旧毒辣。
这次没带什么大件，保卫员查也没查，首接让他进去了。
厂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在人群中的张仲民并不显眼。
穿过采购科，就找到了后勤主任的办公室。
他在门口敲了两下。
“进。”
里面传来李主任带着拖沓腔调的声音。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久违的茶叶味扑面而来，不是那种劣质的茶沫，而是很清香的味道。
不愧是大厂的主任，吃喝齐全，头顶上还有个嗡嗡旋转的吊扇。
李怀德正在批阅什么文件，头也没抬。
张仲民停在离办公桌几步处，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打扰。
李怀德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搁笔，端起搪瓷缸吹开浮沫，啜了一口。
张仲民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道：“主任，没打扰到您吧？”
李怀德看到是张仲民后，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但很快就挂上领导的笑容。
“你是那个采购科的来着，是吧？”
“对对对，主任您记性真好，没想到您还能记住我，我是采购科的张仲民。”
“我记得你，今天刘科长还过来找我给你批了十斤猪肉的补贴呢。”李怀德对本事的人，一点也不吝啬。
但是！
虽然他不缺肉吃，可张仲民没有给他留一部分，这就让他不高兴了。
好在能做到后勤主任这个位置，就算确实是凭借着老丈人的提拔，也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
“坐。”他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声音带着午后的倦态，问道：“怎么了？采购上遇到难处了？”
下意识的以为张仲民就是来诉苦的。
“李主任。”
张仲民没坐，难以启齿的说道：“不是难处，是有点意外情况，弄到点东西，我自己拿不准，想着先来找您汇报一声。”
“哦？”李怀德的兴趣被勾起来一点。
他目光落在张仲民空着的双手上，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张仲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小方块。
也就拳头大小，但包裹的还挺仔细。
李怀德的好奇心彻底被吊起来了。
他接过东西以后，狐疑的看了张仲民一眼，后者一脸您快看看的期待。
李怀德慢条斯理的解开捆在上面的细绳。
一块品相很好的牛肉，出现在他的面前。
“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