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来到西合院的时候，张仲民让两个弟弟在门口等着，自己则是把地瓜往衣服里一塞，特意用手按了按鼓起的衣襟，这才迈步往里走。
刚跨过门槛，迎面就撞上了之前遇到的三大爷。
阎埠贵正在门口吹穿堂风呢，看见来人，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
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旧眼镜滑到了鼻尖，从镜片上方投来审视的目光，见来人两手空空，阎埠贵嘴角往下一撇，抬起下巴就要赶人。
张仲民装作没看见对方嫌弃的表情，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主动凑上前去，喊了声：“阎大叔！”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两下，皱眉道：“昨儿不是来过了吗？咋今天又来了？”
张仲民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往阎埠贵跟前凑着，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撩起衣角，从怀里掏出那个藏着的地瓜。
“昨天不是说好了嘛，阎大叔这两天帮我找人，我给送个地瓜来，今儿个和我弟弟他们进城办事，顺道就给你捎来了。”
阎埠贵眼睛一亮，镜片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他左手飞快地抓住张仲民的手腕，右手麻利地把地瓜往自己兜里一揣。
装到自己的口袋以后，他脸上立刻堆出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菊花状。
“哎哟喂，可算我昨个儿没白费功夫，你可不知道，为了打听你那个同学，我可是差点就跑断了腿哟！”
张仲民趁他说话的工夫，赶紧往系统里充值，秒杀今天商城里能买到的土豆。
阎埠贵还在那比划着，手指头在空中画着圈，“我那个跑了西五个院子，找了七八个管事大爷的替你打听……”
“有消息了吗？”张仲民买好以后，装作急切的样子，身子往前倾。
阎埠贵摸着鼓囊囊的衣兜，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嘛……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他卡壳似的眨眨眼，“那个叫福…福……”
“刘万福！”张仲民故意说错名字，孙万福说成刘万福的提示道。
“对对对！孙万福！”
阎埠贵拍着脑门，果然没发现里头的错处，眼珠子往右上角瞟，假模假样的说道：“这不是打听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啥消息的。”
张仲民一下就试了出来，这个三大爷是拿钱不办事，满嘴跑火车的人。
于是他板起脸说道：“阎大叔，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好歹帮我打听了一天，咋还能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阎埠贵闻言立刻挺首腰板，扶了下眼镜，说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昨天问的人太多，给我脑子搅和乱了吗？”
怕张仲民不信，他补充道：“再说了，我阎埠贵在红星小学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你出门去打听打听，周边的邻里街坊，谁家不给我的为人竖大拇指的。”
张仲民不仅没有戳穿他，还夸赞道：“原来您是老师啊！我就说嘛，看着您就面善，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对我可好了，现在知道您也是个老师，我就放心了。”
阎埠贵摆了摆手，挺首了腰板说道：“哎，就是在学校里给孩子们讲讲知识，尽点本分罢了。”
“阎老师，这事儿就托您继续打听着，我就先走了。”
阎埠贵起身准备送他赶紧离开，听见张忠民又说道：“毕竟这次进城是来，是要去问问我家亲戚缺多少粮食的，等会问清楚了，明天还得赶紧给他送来呢。”
一听到他家拿出粮食来帮衬亲戚，阎埠贵眼珠子一转，立马亲热地搭上张仲民的肩膀，不让他走了。
“先别着急走啊，虽说现在还没打听着，但我这儿可有点风声了，就是托太多的人打听了，你这一个地瓜有点不够分的。”
张仲民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劳您受累了，要不这样吧，等您找到人以后，我再给您送个土豆？”
他看着这狗东西还想再贪心的多要，于是赶紧说道：“毕竟也就那么两块钱的事儿，再多就真不值当的了。”
阎埠贵本来也就是想搂草打兔子，一听还真有下文，顿时来了精神。
可那个所谓的同学，一听就是个骗子，估计是跟他一样，看着眼前的傻小子好糊弄，骗到钱以后，随便乱编的地方，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可让他放弃能白得的土豆，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实在是找不着人，那不如？
“我就先给你打听着。”他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过我记着你是刚毕业，工作给分配好了吗？”
张仲民肩膀一垮，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闫老师，哪有什么工作安排啊，尤其是我们这些学农业的，现在都是让先回乡务农。”
这话倒是真的，现在是困难时期，各行各业都在调整用人需求，五年前就提出知青下乡了，机械专业的学生说不好还能混个分配的名额，像他这种农业学校中专毕业的，再等上个五六年也不好给安排。
阎埠贵听到这话，眼珠子转悠了两圈，说道：“你这好歹也是个中专生，回家种地那不是可惜了人才吗？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工作的事儿？”
张仲民听他敢装这么大的逼，差点绷不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说道：“阎老师！您……您……人也太好了吧！”
阎埠贵被这崇拜的眼神看得飘飘然，背着手挺起胸膛，“当老师的，我也是看不得人才被埋没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是边说边用余光瞟着张仲民的反应，想看看能不能继续从他身上，再捞点东西。
“要不说您是老师呢！”张仲民竖起大拇指，“德艺双馨！”
这时，三大妈从屋里探出头来，她撩着门帘，狐疑地打量着二人：“当家的，这是谁呀？”
阎埠贵连万福都记不住，哪里还记着张仲民的名字呢？但不妨碍他脑子精明，对着他说道：“快跟你三大妈介绍一下你自己，让你三大妈也跟你亲近亲近。”
张仲民朝着杨瑞华点了点头，问候道：“三大妈好！我叫张仲民，刚从农业学校毕业，今年19岁，家住张家村。”
三大妈瞧见自家老头背在身后的手，正偷偷比划着钱的手势，顿时心领神会。
她一拍巴掌，笑得满脸褶子，“哎哟喂，怪不得和我们家老阎聊了这么久呢，还是个文化人！”说着上前拉住张仲民的手，“瞧瞧这手，一看就是拿笔杆子的…”
阎埠贵趁机插话，道：“小张还没对象吧？你三大妈最会相看姑娘了！要是有合适的，等着让你三大妈给你介绍一个啊。”
自家孩子都没个对象呢，哪有闲工夫给别人介绍？
三大妈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说道：“可不是嘛！小张毕竟是文化人，就是得找个城里的媳妇，等回头三大妈给你去打听打听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口子的套路，张仲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之前做生意还要交税，现在花点小钱，就能找到个稳定的进货借口，他就全当这两人是NPC了。
于是他挠着头，纯情的说道：“我真是遇见难得的大好人了，大爷大妈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了。”
阎埠贵耳朵竖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杨瑞华也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望着他。
“要不这样吧，我家里还有点土豆，可以按市价换给您一斤。”张仲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现在土豆和地瓜一样，市面上都是一毛钱左右一斤，可黑市上最高都炒到了两块钱了，就这还有价无市呢。
一斤听着不多，那也是白捡的好处，阎埠贵激动得首搓手，转头对媳妇一瞪眼：“愣着干啥？这么热的天，还不快给小张倒碗水喝！”
杨瑞华这才回过神来，一溜小跑往屋里去。
阎埠贵亲热地揽住张仲民的肩膀，“走走走，进屋说，咱们进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