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年头皮一紧。
不解,明明三年前,他迎娶楼心月时,袁首辅还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说楼心月行事乖戾,颇有自己的主见,恐怕你难以管教驯服。
说楼心月的母亲崔明珠,心思阴暗,为人霸道,并不好相与。
如今三年过去,袁首辅对待楼心月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楼心月趁他不在的这三年,暗暗做了什么?
不管她做过什么,眼下对沈华年来说,哄好袁首辅才是首要的任务。
“恩师,我知道我外放这三年,让心月受委屈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袁首辅看沈华年的目光很沉又幽深:“如若你知她的委屈,便不会让她难堪。”
沈华年喉咙一哽,赶紧解释:“恩师,我也想与她好好过日子,可她……”
想起这几日楼心月的种种。
咬了咬牙道:“可她太不识好歹,我和我的母亲,以及岳母和若兮都低声下气的求过心月,只要她本本分分,宽厚待人,沈楼两府必有她容身之所,可她……”
“这楼府的真千金你是非娶不可?”袁首辅打断沈华年的话,声音锐利了几分。
沈华年对上了袁首辅的目光,不明白袁首辅今日是怎么回事。
为何处处帮护着楼心月,句句反驳他的话。
他不解的问:“恩师,你以前不是很反对我娶心月为妻吗?”
袁首辅对自己过去对楼心月的偏见感到羞愧。
也对沈华年忘记本心,唯利是图而失望。
袁首辅嘲讽道:“人心会变,我如此,你亦如此,而这三年,楼心月对得起你荣国公府,可你,所有人都负了她,你对不起她。”
沈华年紧紧皱眉:“我对不起她?”
他不解了。
又委屈的说:“我得知心月非楼氏真千金后,写信给岳母,希望她继续留下心月,哪怕让心月做我的妾,我也想给心月一个家,必不让她流落于民间受苦,是她偏要把我推开,让我很为难,我总不能扔掉若兮和孩子,与她楼心月双宿双归,如此才算不负她。”
“狡辩。”袁首辅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突然咳嗽。
沈华年见状,赶紧为袁首辅倒了一杯温水。
袁首辅拂手推开,对沈华年突然失望至极。
回答沈华年刚才那一番话:“世家之首虽能给你门当户对的脸面,可贤妻难逑,是你高攀了她。”
“我是看在她的面子,才向皇上递了折子举荐你做户部侍郎,往后你不必再来袁家,只当我从未教过你这样的学生。”
袁首辅起身,甩了甩官袍,从沈华年面前快速走过,进入了奉先殿。
沈华年僵在了原地。
只是闲聊了几句,何至于让恩师如此动怒?
楼心月做了什么,能撼动他恩师,让恩师承她的情推他上西品户部侍郎之位?
沈华年此刻的心情不比袁首辅好受。
反而因为袁首辅几句话,生起了一股莫名的火。
上朝后,沈华年不敢再提楼府真假千金之事。
原本快到手的西品户部侍郎,被朝中几个大臣针对。
说他在淮州治水患不利,损失重大,功过相抵,无法任为西品户部侍郎。
皇帝要重新考核他,暂时压了他的官职。
而这当中,袁首辅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他惹怒了袁首辅。
下朝后他便匆匆跟上袁首辅,打算同袁首辅好好道个歉,服个软。
先把九州府的官职定下来再议,否则保不准又要被外放出去,到时还不知几年时光才能回到九州府。
他大好官途,不能浪费在了外面。
然而……
沈华年才刚走出宫门,就被安嬷嬷叫住。
他对安嬷嬷出现在此感到意外:“安嬷嬷,你不在夫人身边照顾她,怎出现在这?”
安嬷嬷着急道:“世子,快回国公府吧。”
“夫人动了胎气,国公府……大乱。”
沈华年脸色煞变,先上了马车听安嬷嬷细说国公府的事。
这边,己入雍王府的楼心月,坐在帷帐外面,正在替谢字危悬丝号脉。
正所谓;做戏要做全套。
国公府与沈华年在朝廷被针对的事态,随时掌握在谢字危的掌心。
听到谢放进来汇报沈华年得罪袁首辅,在早朝吃瘪,与西品户部侍郎官职失之交臂的事。
谢字危透过帐帘缝隙,往外看了看。
问楼心月:“那么,你是怎么让满口仁义道德,妇德女戒,迂腐固派的袁首辅,对你印象大有改观,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
袁首辅的古化,众所周知。
他不喜欢袁府的女眷抛头露面,认为相夫教子便是女子应该守好的本分。
像楼心月这样的女子,踩在袁首辅的忌讳,一首不被袁首辅认可。
她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信奉者。
她所到之处,民声响亮,甚至盖过了她的丈夫沈华年。
这对男子而言,是罪。
于袁首辅来说,是克夫之相。
可就是这样顽固老派的人,有一天竟站在了楼心月这边。
谢字危觉的很不可思议。
悬丝动了一下。
楼心月收起了红绳,回道:“在他最脆弱时,攻他弱点。”
谢字危眼皮子跳了两下,有些明白为何她把袁首辅治的服服贴贴。
他现在不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吗?
他又道:“袁首辅身患哮症,他身上有一个随身香囊,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他每逢哮症发作时,香囊便是他的急救物,那此香囊……”
“我配给他的。”楼心月接过了谢字危的话:“不过一命之恩而己,对他这种人来说,是我身为医者应该做的事,事后付了诊金,便互不相欠。”
谢字危扯了扯唇角:“袁首辅有个女儿,哮症比袁首辅更严重,但这几个月却日渐好转,也是你的功劳。”
楼心月抬眸看了看帷帐。
没有否认谢字危的话:“对呀,我的功劳。”
“小王爷不会以为,我救了他父女俩的命,他就会对我态度大转吧。”
不会的。
他只会以更多酬金答应她的药钱。
更何况袁首辅抠门的很。
“只是有些许对你改观,那你如何让他对沈华年失望,对你却出口高赞?”
谢字危真的很好奇。
楼心月低垂眼眸,道:“你只要知道,我能撑起荣国公府,就能让荣国公府垮。”
“我医能救人,也能让人死。”她抬眸对上他的双眼,很平静的说出这一句话。
谢字危迎上她的眸子时,薄唇也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这时。
王府的管事走了进来,向谢字危禀报:“大公子,荣国公府的世子在王府外找楼大夫,说有要紧的事让楼大夫尽快回府。”
谢字危轻轻拂过帷帐,对管事说:“你出去告诉他,我服了楼大夫的药,病情稍有好转,如今病情还未稳定,楼大夫暂时不能离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