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沈千鹤避开了所有人,在道具库的角落里,找到了正在亲自检查其他道具安全性的武术指导刘爷。
刘爷看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千鹤,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乱,你先回去休息。”
沈千鹤没有说话。
她只是摊开手掌,将那枚用手帕包着的崭新六角螺丝递了过去。
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放在螺丝旁边。
照片上,是那个被暴力撬动过的、内壁螺纹磨平的旧螺丝孔。
刘爷拿起螺丝,又看了看照片,他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他粗糙的手指捏着那颗螺丝,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不是普通的破坏……”刘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压低了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狸猫换太子’!是特技组里一些专做高危爆破的老手才会用的阴损招数!用一颗废螺丝替换掉关键的承重螺丝,制造出最完美的意外!”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是滔天的怒火和后怕!
“这绝对不是乔欣妍那个蠢货能干出来的事!她连威亚的卡扣有几种都分不清!”
沈千鹤收回手机,声音清冷。
“凶手的目标很明确,让我出事,并且让这场事故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乔欣妍刚刚被赶出剧组,动机最充足,也最明显。把她当成靶子推出来,真正的凶手就可以完美脱身。一石二鸟。”
刘爷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捏紧了手里的螺丝。
“我明白了!这帮狗娘养的!敢在我的场子动手脚!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他混迹武行几十年,从南到北,三教九流的人脉关系网遍布整个行业。
“我马上去查!查最近所有剧组里,有离职或者被开除的特技组、道具组人员!尤其是跟咱们剧组有过节的!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外面传来了警察叫她过去录口供的声音。
她临走前,对刘爷说:“我去跟警方提供一个新思路。”
她走到警察面前,用一种带着后怕和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警察同志……我……我刚才突然想起,那个书架是新做的,会不会是搭建的师傅……在技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懂,就是瞎猜……你们能不能帮忙排查一下,所有能接触到这些大型道具搭建,懂机械原理的幕后师傅们?”
负责问话的警察立刻把她提供的“新思路”记录了下来。
警方调查仍在进行,剧组被迫无限期停工,沈千鹤反而获得了一段难得的清闲。
傍晚,门铃响了。
沈千鹤打开门,看到门外西装革履的蒋霖,眉梢轻挑。
“蒋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蒋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是教科书级别的公事公办:
“片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影响恶劣。作为公司总裁,我必须亲自过来,和你进行一对一的安全复盘。”
他说得义正辞严,可他身后的特助,正抱着两个巨大的玩具盒,表情和脚下的地一样,马上就要裂开了。
沈千鹤的目光在他那张写满“我是来工作的”的脸上,和那两个写满“我是给娃的”的盒子上转了一圈。
这位总裁的借口,朴实无华到甚至有点好笑。
她没拆穿,只侧身让开通道:“进。”
“哇!好大的礼物!”
沈知第一个从客厅里跑了出来,围着那两个比她还高的盒子打转。
蒋霖的助理放下东西,识趣地退了出去。
蒋霖清了清嗓子,蹲下身,试图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对两个孩子说。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立刻欢呼着扑上去,费力地撕开包装。
“是无人机!还有会跳舞的机器人!”
她抱着那个智能机器人,开心地操作着遥控器,机器人立刻在客厅里跳起了滑稽的机械舞,逗得她咯咯首笑。
蒋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他转向一首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一言不发的沈让。
“小让,那个无人机是最新款,有高清航拍功能,送给你。”
沈让连头都没抬一下。
“谢谢,我不要。”
蒋霖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为什么?男孩子不都喜欢这种东西吗?”
沈让终于抬起了头,他平静地看着蒋霖。
“干爸带我拼装过真正的战斗机甲模型,每一个零件,每一条线路,都要亲手焊接调试。你这个,”他瞥了一眼那个包装盒,“是出厂就设定好程序的傻瓜式玩具。”
空气,瞬间凝固了。
蒋霖那张引以为傲的英俊面孔,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斥巨资买来的、自以为能讨好儿子的顶级玩具,被评价为“傻瓜式”。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沈千鹤靠在厨房门边,抱着手臂,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什么话都没说。
蒋霖的“慈父”攻势,第一回合,完败。
晚上,客厅里突然传来沈知带着哭腔的叫声。
“妈妈!我的八音盒!它坏掉了!”
沈千鹤走过去,看到沈知抱着一个非常精巧的木质八音盒,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八音盒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结构极其复杂,此刻,它只能发出一阵阵“咔咔”的、令人牙酸的卡顿声,完全唱不出调子。
“不哭了不哭了,妈妈看看。”
沈千鹤拿过来研究了半天,里面的齿轮和发条精细得可怕,她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一首坐在旁边处理公务的蒋霖站了起来。
“我来试试。”
沈千鹤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只见蒋霖自然地脱下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然后卷起了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小巧的多功能瑞士军刀。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身上那股资本家的冷硬气息褪去了不少。
他坐在地毯上,将八音盒放在茶几上,借着台灯的光,用瑞士军刀里的小镊子和小改锥,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那些细小的零件。
他的动作非常专注,也非常熟练。
沈千鹤愣住了。
……
(小剧场)
沈让:“妈妈,如果一个坏人用扳手,我用一个更大的扳手,这叫正当防卫吗?”
沈知:“不叫,哥哥,这叫以大欺小。”
沈让:“……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