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学初见
九月的A大校门浸在鎏金阳光里,毛时安攥着帆布包带站在枫香树下。树影斑驳落在洗得发白的裙摆上,她数着青石砖缝隙里新冒的蒲公英,突然听见行李箱滚轮碾过落叶的声响。
"安安。"
这个声音在三年里听过千百遍,此刻裹着初秋的风拂过耳畔。毛时安抬头时,一片枫叶正落在男人肩头。阳光穿透树冠落在他眉骨,勾勒出深邃如墨的轮廓。白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青色血管蜿蜒的小臂,握着拉杆箱的指节因用力泛起冷白。
"玄夜哥哥?"她声音发颤,背包里录取通知书突然变得滚烫。视频里模糊的侧影具象成眼前真实的温度,男人眼尾笑纹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柔。
江玄夜松开行李箱,梧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呻吟。他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她发顶翘着几根不听话的绒毛,和视频里困得栽在题册上时一模一样。"等很久了?"喉结在领口阴影里轻滚,刻意压低的声线像浸过松香的大提琴。
毛时安慌忙摇头,帆布鞋尖蹭着青石板缝:"刚到十分钟!"背包里手机突然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养母的短信。她将重心从磨破的鞋跟移到另一只脚,"哥哥怎么从机场过来?不是说在附近办事......"
"顺路。"江玄夜截住话头,骨节分明的手己经拎起她的编织袋。教务处特聘文件在西装内袋边缘露出金纹一角,又被不着痕迹地塞回去。他记得三天前视频里女孩掰着手指算路费,说坐三十小时硬座也没关系。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毛时安小跑着跟上男人长腿迈开的步伐,目光扫过他腕间深蓝表盘——这个牌子她在打工的商场橱窗见过,标价抵得上养父半年工资。风送来雪松混着书卷的气息,她忽然发现对方左耳后有颗小痣,和视频时镜头晃过的画面重合。
"宿舍在文苑楼?"江玄夜停在梧桐大道岔路口,指尖无意识行李箱拉杆。事实上他今早己去过新生宿舍楼,看着工人将定制床垫搬进317寝室。女孩该有鹅绒枕而不是发硬的棉花,这个念头在他看到阁楼照片那晚就疯狂滋长。
毛时安点头时,碎发扫过泛红的耳尖。路过求真湖的瞬间,她瞥见男人映在水面的倒影,白衬衫下肩背挺得像雪松。三年前深夜视频,这道剪影总是映着台灯暖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穿透电波。
"哥哥之后都在鹤城吗?"她捏住一片坠落的梧桐叶,叶脉在阳光下通透如琉璃。
江玄夜望着教务楼尖顶在湖面的倒影,想起校长室签署的保密协议。"最近......会常来A大。"喉结轻颤,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在风里摇晃。明天早晨八点,经济学原理课表第一栏写着"江玄夜",而此刻他的女孩仍仰着懵懂的脸。
蝉声忽然拔高,毛时安在树影交错间眯起眼睛。男人抬手替她挡去刺目阳光时,袖口滑落的沉香手串擦过她刘海。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三年前她缩在漏雨的阁楼里哭,屏幕那端也是这样忽然暗下来——他说"安安别怕,哥哥把台灯调暗些"。
"带你去吃南门豆花?"江玄夜收回手,指尖残留她发丝的温度。私家侦探的报告还锁在办公室,那些关于营养不良、关于冬夜蜷在锅炉房复习的段落,此刻都化成舌尖泛起的苦。
毛时安眼睛倏地亮起,又慌忙摆手:"我请哥哥!奖学金到账了......"声音渐弱,想起对方刚才的行李箱是RIMOWA限定款。养母的咒骂突然在耳畔炸响:"赔钱货还充大方",她无意识揪住裙摆。
"好啊。"江玄夜截断她的慌乱,掏出手机时锁屏照片一闪而过——是去年除夕她发来的烟花照,画质模糊成光斑。"要加冰?"他记得每个深夜她絮叨的喜好,就像记得三年来每道错题对应的知识点。
风忽然转了方向,将教务处飘来的桂花香揉进呼吸。毛时安跟着踏上林荫道时,看见男人后颈碎发被汗浸湿,在正午阳光下亮晶晶的。她不知道此刻江玄夜白衬衫口袋里,正揣着317寝室钥匙,和一张字迹凌厉的课程表。
而梧桐叶落在他们错开的影子上,像命运盖下的第一个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