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寿命眼

林英黛的指尖刚缠上最后一圈蓝星花的藤，右眼突然像被细针猛扎了一下。

她踉跄着撞到花架，玫瑰刺扎进手背也顾不上，捂住眼睛蹲下去。

晨雾透过玻璃渗进来，沾在睫毛上，等再睁眼时——

卖早点的老张头头顶飘着串猩红数字：「剩余寿命：127天」。

花铲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那串数字，连老张头喊她「小黛要俩包子不」都没听见。

数字下方还有两行小字：「健康损耗值：89%」「可干预提升：30天」。

「英黛？」

苏巧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林英黛猛地站首，后腰磕在花架上生疼。

宠物店的玻璃门开着，苏巧正举着逗猫棒逗布偶猫，发梢沾着猫毛，头顶数字比老张头淡些：「剩余寿命：12460天」「健康损耗值：17%」「可干预提升：200天」。

「发什么呆呢？」苏巧晃了晃手里的猫条，「我家煤球又把你绿萝啃了，赔你盆新的？」

林英黛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看你逗猫呢。」她假装弯腰捡花铲，余光瞥见苏巧转身时数字跟着浮动——不是幻觉。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借口补货往巷口走，路过陈阿婆的茶摊时脚步顿住。

竹椅上的老人正用铜壶续水，蒸汽模糊了她头顶的数字，却比旁人多了层浅金光晕。

「阿婆。」林英黛蹲在茶摊前，声音发颤，「我...我能看见别人头上的数。」

铜壶放下时轻响。

陈阿婆布满皱纹的手覆在她手背：「你外婆走前半月，也说看见过。」

林英黛猛地抬头。

「她说那是「寿命眼」，看的是阳间账。」陈阿婆往她手里塞了颗桂花糖，「别慌，老辈看相术里有说法，用茶熏眼能遮着点。但记住——」她指节敲了敲茶桌，「这眼金贵，用多了要伤身。」

糖块在嘴里化出甜意。

林英黛攥紧糖纸，喉咙发涩。

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要把温暖续下去」，原来早有预兆。

晚上十点，林英黛关了花店。

夏末的风裹着茉莉香，她抱着未卖完的雏菊往巷口走，忽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

穿蓝布衫的老头正站在路中央，绿灯刚转红，左边车道的货车鸣着笛冲过来。

林英黛猛地抬头——老头头顶的数字在疯狂跳动：「剩余寿命：3天」「健康损耗值：99%」「可干预提升：0天」。

「爷爷！」她把花束往旁边一扔，冲过去拽住老头胳膊。

货车擦着两人衣角呼啸而过，轮胎摩擦地面的焦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老头被拽得踉跄，扶着她肩膀首喘气：「姑娘，我赶着去医院...我老伴儿快不行了...」

林英黛抹了把脸上的汗，看见老头袖口露出的住院手环。

她蹲下来帮他捡掉在地上的保温桶，轻声说：「爷爷，您跑太快容易犯心梗。我扶您慢慢走，来得及的。」

老头抬头时，眼里泛着水光。

回到家时，月亮己经爬上屋檐。

林英黛坐在窗台，盯着自己手背上被玫瑰刺扎出的小血珠。

那串数字还在脑子里转——老张头的127天，苏巧的12460天，老头的3天。

她翻出外婆留下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写满花谱，最后一页是外婆的字迹：「花有荣枯，人有去留，能多暖一日，便多暖一日。」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林英黛把雏菊插进外婆的旧瓷瓶，月光漫过花瓣，照见瓶底刻着的「半亩花田」。

市立医院的走廊灯还亮着。

周明瑜摘下手术帽，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手术服上。

连续36小时的三台手术刚结束，他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摸口袋里的降压药。

护士小陆抱着病历本跑过来：「周主任，3床家属说要见您。」

他扯了扯口罩，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墙面。

而此刻的林英黛正趴在窗台上，望着医院方向的灯火。

她不知道，明天清晨，当她捧着新摘的向日葵走进医院大厅时，会遇见一个头顶数字正在锐减的男人——那串数字像被风吹散的火星，每分每秒都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