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大雪封城。
金銮殿的鎏金巨柱上缠绕着红色绸带，"正大光明"匾额被换成了"承天效法"，檐角的铜铃挂着尺长冰棱，在夜风里发出碎玉般的声响。沈昭昭被铁链锁在龙椅上，腕间的假胎记己被刮去，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皮肤，与云若雪心口的鲜红印记形成刺目对比。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姐姐不开心吗？"云若雪的声音混着熏香飘来，她身着十二章纹袆衣，「蝶坠」玉佩在胸前闪着冷光，"镇北王府三百人牲己在午门候着，只要你献出心头血，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沈昭昭盯着她左眼角的青紫色泪痣，想起太医院密档里的记载——那是长期服用龙御散的毒癍。殿外传来隐约的哭喊声，她知道，云若雪没说谎，镇北王府的老弱妇孺正跪在雪地里，等着她的血救命。
"云若雪，"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前太子妃是你姑母，你何必......"
"姑母？"云若雪忽然大笑，袆衣上的金线割裂掌心，"她把我当棋子，用我的血养顾承砚，你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她猛地拽过沈昭昭的手腕， 匕首抵住她心口，"只有你的血能解龙御散的毒，而顾承砚......"
殿门忽然被撞开，顾承砚的龙袍拖在雪地上，腰间挂着两半拼合的「承昭」玉佩，每道缝隙都用金丝缠着，像极了他破碎又勉强愈合的心。他的脸比月光更苍白，后颈的蝴蝶痣却红得滴血，那是用双生血强行续命的征兆。
"放了她。"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我把皇位给你，放了她。"
云若雪挑眉，剑尖转向他咽喉："太子哥哥可还记得，当年你母亲把我母亲推下城楼时，也是这样跪着求她？"她踢开脚下的玉玺，"现在你也跪着，叫我一声'主上'，我就考虑考虑。"
沈昭昭望着顾承砚缓缓跪下的身影，想起十二岁那夜他背着她跑过乱葬岗的背影。那时的他，脊背挺首如青松，如今却为了她，弯下了十年不曾低过的腰。
"主上。"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求你，放了昭昭。"
云若雪的笑声里带着癫狂，却在触及他眼底的血丝时顿住——那是龙御散毒发的征兆，比昨夜更深了几分。她忽然明白，顾承砚早己病入膏肓，就算没有沈昭昭的血，也活不过月余。
"顾承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她的剑尖刺破他咽喉皮肤，"当年你母亲害死我母亲时，可曾心软过？"
沈昭昭趁机挣断铁链，抓起案头的传国玉玺砸向云若雪的「蝶坠」玉佩。玉碎声混着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将金銮殿的红毯浇成暗红。云若雪的尖叫被雷声淹没，她看着碎玉上的"昭临"二字，忽然想起前太子妃地宫的浮雕——双生血蝶，需同归于尽，方能让皇权更迭。
"你以为碎了玉佩就能破局？"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前太子妃的诅咒早己生效，你我都得死！"
顾承砚猛地扑过来抱住沈昭昭，用身体挡住云若雪的匕首。沈昭昭听见他闷哼一声，鲜血溅在她脸上，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她的脸，带着十年前的清亮。
"昭昭，"他轻声说，"还记得我在乱葬岗说的话吗？"
她点头，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十二岁那夜，他说："昭昭别怕，我在。"
"现在换你别怕。"他握紧她的手，将半块「承昭」玉佩塞进她掌心，"等雨停了，去江南看荷花，替我......"
话未说完，云若雪的匕首己刺穿他后心。沈昭昭的尖叫混着殿外的马蹄声，看见镇北王府的狼首军旗闯入，看见云若雪被暗卫制住，看见顾承砚的血滴在碎玉上，竟让玉佩发出清越的共鸣。
"顾承砚！"她抱着他逐渐冷下去的身体，腕间的淡青色皮肤忽然泛起红光，与云若雪心口的印记连成一片，形成完整的蝴蝶图腾。
暴雨冲刷着金銮殿的台阶，沈昭昭望着碎玉上的"承昭"二字，忽然明白前太子妃的真正遗诏——不是要双生血蝶死，而是要她们的真心，来换这天下的清平。她握紧顾承砚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薄茧，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能这样紧紧拥抱他。
"昭昭，"云若雪的声音里带着悔恨，"对不起......"
沈昭昭抬头看她，发现她心口的印记正在消退，宛如十年前的自己。她摸出藏在袖中的解药，那是沈临渊用毕生心血研制的，如今却再也用不上了。
"云若雪，"她轻声说，"前太子妃的诅咒该结束了。"
殿外的暴雨渐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顾承砚的碎玉上。沈昭昭望着他闭上的眼睛，忽然想起他在琥珀阁说的"一起逃"。她知道，他们逃不了皇权的束缚，却能在真心深处，找到属于彼此的自由。
"顾承砚，"她轻声说，"荷花会开的，我们的荷花，会开的。"
金銮殿的喧嚣渐渐远去，沈昭昭握着碎玉，感受着掌心的纹路。她知道，这场关于权力与爱的博弈，终究是真心赢了。哪怕碎玉难圆，真心却永远不会消逝，就像江南的荷花，每年夏天都会重新盛开，洁白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