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谱的猜测浮上心头,然,只那么一瞬,他便狠狠攥紧拳,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他用巨大的力道,来扼制这个猜想。
诚然,闻慕词若是女子再好不过,可他们一起相处几个月,有时还会共榻而眠,若她真是女子又怎会如此?
一切不过是他的私心作祟,他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竟臆想闻慕词是女子。
这对她而言,无异于一种侮辱,他怎么敢这么想?!
这一刻,谢无祸恨不得抬手打自己一拳。
“你爹不是个东西。”闻慕词的话打断他的思绪,只见她顿了下,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把他脑袋推开,把住肩膀,与他对视:“这样吧,咱们结拜!”
谢无祸:“……”
“以后,我爹就是你爹!”
谢无祸:“………”
虽然但是,有点意动。
“如何如何?”闻慕词眼睛亮亮,嗓音都拔高几分:“你这么好,我爹一定会喜欢你!”
谢无祸心道,那可未必。
结拜么?
他想了想,这是个好主意,可是理智告诉他,若当真结拜,以后要让这家伙开窍就更难了,因为他一旦做些事,这家伙一定满心都是:哇哦哇哦~不愧是我兄弟!不错!!
开窍之日将遥遥无期。
“慕词,我有很多兄弟姐妹。”谢无祸抬眸,静静看着夜空,继续卖惨:“可他们皆不把我当兄长,所以,兄弟这个词于我,非是好词。”
闻慕词眸光一暗,微微眯眸,盯着他俊美的侧颜。
又来了,这时候的谢无祸纵使知晓二皇子的真面目,也不该知晓其他人也敌视他和六公主,为何会说“皆不把我当兄长”?
谢无祸扭头看她,闻慕词眸中的晦暗瞬间消失,只见他苦笑一声:“但我很期待父爱。”
闻慕词挑眉:“那还不简单,咱们不结拜,但我爹依旧是你爹。”
“这样也行?”
“自然。”
谢无祸低低笑了笑:“等事成之后,我便同你去见见家人。”
闻慕词一愣,下意识移开视线,有些心虚,方才的狐疑也瞬间消失,只含糊应了两声。
谢无祸满脑子都是咱爹见家人,哪看出她的异样,更是欢喜地说道:“如此甚好,我们也该加快速度了。”
闻慕词:“……”
再次心虚,你越积极,我离开的也就越早。
这能说么?当然不行。
谢无祸移眸,眸中满是笑意。
闻慕词在看繁星闪烁,而他在看闻慕词,看她浅笑的嘴角,弯弯如月的眼眸,肆意飞扬的长发,鲜红张扬的红衣。
他发现,闻慕词的耳朵有些尖,视觉上有些向上提,更像是狐狸耳朵,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也好似狐狸眼。
而狡黠张扬的性子,也像极了小狐狸。
——怎么办啊,他真的好喜欢闻慕词。
如果要问有多喜欢……
可能就是繁星漫天在眼前,而他这般唯爱星空的人,眼中心里却只有一人。
有她在,繁星都不如她耀眼明亮。
这天晚上,她和谢无祸坐于屋顶,相伴守岁,看着漫天繁星,人间烛火,等着新年的到来。
两人聊了很多,也笑了许久,跨年之时,天空烟花炸亮,整片夜空都被燃上明亮的光。
他们同时转头,眉眼含笑:“新禧安康,万事顺意。”
谢无祸:“愿此后每一年,都能与你一同守岁。”
闻慕词微微垂眸:“嗯。”
……
一场灯会毕,对旁人来说是旧年的结束,而对闻慕词等人来说,却是全新的开始。
被荣山土匪所困的钦差大使毕竟是朝廷的人,不可能尽数死在土匪手上,最多就是被困一两日,再耽搁耽搁,而这一耽搁,首到大年初三才到封城。
钦差使到时,谢无祸和闻慕词正在下棋,得知这个消息两人并没惊讶,对视一眼,谢无祸转动轮椅去了正厅。
他走远后,闻慕词连忙动动棋子,保证谢无祸必输,随后若无其事地品茶,眉眼满是笑意。
此番钦差大使由兵部侍郎张立任职,所携共三百士兵,启程之时浩浩荡荡。
可惜,荣山一劫使得侍郎受伤,手下人也有丧命,士兵更是只剩百来人。
若非后来丰州州刺史得知消息,匆匆派人去荣山拦住那帮土匪,伤亡将更加严重。
其实,丰州刺史情报得知的很快,但无奈来回一趟所需时间不短,等他派人时,土匪早便下杀手打劫,把张立一伙人关押进牢中,他们被无影阁的人忽悠的太惨,可怜张立死命说他是朝廷的人,也没人信。
更惨的是,出发之前,皇帝思及此番不会途经危险地区,都是像荣山俞城这般“安全无匪”的地区,故而并没有派太多士兵与高手。
等州刺史的人救回张立等人后,张立一言未发,只恶狠狠地瞪着匆匆而来的州刺史。
刺史那叫一个又怕又慌,连忙请人诊治,供上好酒好菜,说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巴拉巴拉的。
张立一律当听屁话,无奈伤亡确实严重,便在俞城休息几日后再次启程。
可怜见的,就连守岁都是在马车上边擦药边骂骂咧咧,把州刺史土匪骂了个遍,当然,上奏的奏疏也己写的完完全全,用词郑重不偏颇,州刺史那顿好吃好喝好伺候是半点没把人劝慰到。
总而言之,对张立等人而言,一行简单轻松的差事,被折腾的苦难重重,险些丧命,这一笔笔的账也全记在本子上,就等回京慢慢算。
张立一路都在喷火,入封城后,念及谢无祸和宋家人的身份,好歹才歇火。
当看到坐于轮椅的谢无祸时,更是瞳孔一缩,大步走进:“殿下,您这……”
谢无祸苦笑一声:“张大人先宣旨吧。”
张立便抖开圣旨,厅里的宋霖宋琅李函等人尽数跪下。
“皇帝诏曰:朕念苍生疾苦,不忍兵戈久延,着即与南羽停战,各守疆界,以安黎庶。太子为国之储君,此番遇险,朕心痛之,今特诏速返京城,以慰朕心。”
“钦此。洪奉九年十二月五日。”
“末将接旨。”
“儿臣接旨。”
圣旨一接,归程就该定了。
张立不想再耽搁,冲谢无祸行礼:“陛下特交代,要殿下早日归京,还请尽早动身。”
“孤知晓了。”谢无祸看向宋霖:“明日,孤便启程。”
宋霖缓缓攥紧拳:“好,末将立刻安排下去。”
他转头对下人道:“去派人收拾几间院子,请张大人休息。”
“劳烦大将军费心。”张立微微拱手,又看向谢无祸,心中虽有疑惑,但他的身份尚不够格细问,只能恭敬道:“不知这番路途,殿下的腿可能适应?”
谢无祸:“无事,会有人同行照料。”
张立心下明了:“请殿下多加休息。”
谢无祸淡淡应声,转身离开。
回院的路上,他心下不耐,张立是实打实的皇帝派,也知晓皇上对他的不喜,但所谓政客,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纵使心里明白,知晓他此番断腿,太子之位难保,却依旧恭敬如初。
谢无祸眸色晦暗,眸中是沉沉黑云,压抑着惊人的风暴。
——真烦。
刚进院,便见闻慕词转眸看他,眉眼弯如月,笑容灿烂:“回来啦,快继续。”
谢无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快速靠近,看清了桌上的棋盘,余光不经意瞥到某人狡黠的目光,心头微软,好似没看见般继续下棋。
当然,他再厉害也比不过把棋局布置的明明白白,步步杀招的人,最终他输了。
闻慕词脸厚,欢喜到摇头晃脑:“我赢了赢了~”
“嗯,你赢了。”
闻慕词思忖:“那就罚你……”
谢无祸一愣,还带惩罚的?心里疑惑却没多言,撑着下颌,看她打算怎么罚。
“罚你,前路一首同我相伴,罚你予我从龙之功。”
谢无祸一怔,笑意瞬间溢满黑眸,再没了方才的烦心,不急不缓,字字认真:“这对我而言,非是惩罚,而是此生之幸。”
——与你相识,是我毕生之幸。
这般一想,前世的种种痛苦绝望,都是来时路上的鲜花与清香。
而我回首来时路,步步皆在向阳踏月,予你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