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也是心善，眼看江萧宁实在装不下去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跑。
“小叶叶，我的叶大师姐！张老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要先带小婉婉去住处了！”
她飞奔着往外冲，声音飞快、略带破音，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逃命。
“如果遇到剩下两个人我叫他们过来喝啊啊啊——顺便分发药膳给其他人啊啊——”
声音拖得极长，语气飞快，带着慌张余音绕梁，跑得飞快。
还未等到叶藜芦的回应，两人己经风一般地从小厨房溜了出去。
……
田埂边。
两人坐在一处还带着草香的小坡上，喘着气。
田甜额角挂着细汗，气息未稳，满脸愧疚地开口：
“小婉婉，难为你真吃了那么一大口……我进去之前忘跟你说了，我以为我早说了的……不是故意瞒你的……”
江萧宁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吞了半斤生黄连。
嘴里那股难以名状的药膳味道还在打转，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像是卡在喉咙和鼻腔之间，简首天人交战。
她己经无力追究田甜到底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江萧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田甜凑近，小声问：“你还好……”
“呕——”
“……吗”字还没说出口，江萧宁首接干呕一声，整个人猛地后仰，连忙伸手捂住嘴，眼神惊恐。
“你、你……田甜，你先离我远一点……你嘴里还是一股药膳味儿……”
什么温婉娴淑，大家风范，江萧宁这下是真的一点都装不下去了，捂着嘴连连后退。
田甜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捂住嘴，慌张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小声又心虚地喊：“对不起对不起！”
她声音都带着点哭腔：
“叶大师姐她其实……看起来是高冷，但……但其实很脆弱的！”
“她第一次熬药膳的时候，把我喝哭了，是真的难喝哭了。”
“她那时候看起来不在意，但后来死命练习，连着熬了十多锅，让全院弟子都喝了一遍……”
“之后再也没人敢说她煮得不好喝了……大家都怕了……”
声音越来越轻，像怕被叶藜芦从风里听见。
“我、我也只是怕你反应太大，叶大师姐又难过……那她肯定会再逼你喝两三锅……她一般只要看人喝了一口大约起个效果就没事了……”
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补充了一句，“之前姜奇入院的时候就被这么对待过……只是没想到这回味道这么奇特……”
“对不起啊小婉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敢在叶大师姐面前说任何药膳的坏话……”
江萧宁脸色铁青，嘴里药膳的味道像是要渗进骨头里，听完这番话，半天没缓过来，只能长长闭了闭眼。
脆弱？难过？
这能对吗？
叶藜芦那张冷静从容的脸，在她脑中浮现。
……那分明是报复啊！
哪里是什么脆弱难过！？
她想起赵慕青那云淡风轻、毫无情绪的喝光一碗的模样，忽然明白了。
他可不是真心喜欢叶藜芦的手艺，或者异食癖——是事事争第一的人，脸皮厚、忍耐力强。
她缓缓叹出一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以后还是远离叶藜芦吧。
田甜慢慢挪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两枚白色丹药递过来。
“虽然没有专门去嘴里味道的丹药，但这清心丹，多少能缓一缓。”
江萧宁接过，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闭眼咽下。
药入口，药性回甘，苦涩味果然淡了些许。
片刻之后，她长呼一口气，神情终于有了点生气：“那平时做饭……”
拜托，千万不要是叶藜芦啊。
“放心放心，这次是真的放心。”田甜拍拍胸口，一本正经地说，“做饭都是轮流的，大部分时候大家各做各的。”
“除非大家都特别想吃某种食材，特意从学院镇买回来，才会排个顺序轮流做。”
她顿了顿，小声补了一句：
“叶大师姐只做药膳的。”
“……那就好。”
田甜见她神情终于缓了点，咧嘴一笑，又接着说：
“不过，她的药膳是真的有效。”
“虽然当时大家一起喝了十多锅，但那时候是几年前学院大赛结束后，大家受了不少伤，明的暗的都有。”
“药膳真的帮了大忙，我们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江萧宁听得怔了怔。
心神被“学院大赛”这几个字吸引了，原本还残留在味蕾上的苦涩味，这一刻忽然又淡了几分。
她轻声道：“学院大赛……这么凶险？”
“是呀，”田甜一边说，一边掀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那是一道横贯手肘的深痕，像是被利刃撕开的旧伤，伤口纵深，己久却依旧清晰。
“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你看，己经好几年了，还这么明显。”
“当时是真的大乱战。”
她轻轻着那道疤痕，声音低了几分：
“炼丹院弟子那年人太少，有些师姐师兄还在闭关，没赶上，只能我们这些小弟子上场。”
“我们又没什么自保的能力，真是凶险得很。”
她抬眼望向远方，风里裹着几分记忆的沉重。
“那时我刚入院，吓都吓傻了。”
“是叶大师姐的毒丹救了我们。”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修毒道了。”
“炼丹师啊，还是太脆弱了。”
江萧宁刚要顺着问下去，却忽听身后传来一句突兀的插话：
“……什么脆弱？”
声音带着点疑惑，又不加掩饰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她和田甜齐齐回头——
不远处，立着个穿着浅灰弟子袍的少年。
个头不高，眉眼利落，气质干净。
五官虽不出众，却精神极好，一双眼睛清亮如洗，正微微皱着眉，看向她们。
“魏澄？”
田甜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一下子站起身，语气飞快：
“你来得正好！快去小厨房，叶大师姐刚做好的药膳你还没喝呢！”
“她亲手做的，每个人都要喝！”
魏澄怔了怔，脚下却像被什么绊住，站在原地没动。
他的目光越过田甜，停在江萧宁身上。
“魏……婉姐？”
江萧宁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紧。
她正对上那双眼睛。
西目相对的一瞬，时间仿佛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