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台上的所有弟子都躺下了。
没有人动弹，安安静静地，像一排被拔了电的傀儡。
几个老头冲来冲去的挨个检查，评估，记分，转身，再走向下一个。
干得十分利落，毫不客气。
甚至到了后面，那瘦骨嶙峋的导师干脆一把拽住弟子的衣领，像拎麻袋似的就往边上拖，动作娴熟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
“这……还真是拖尸体一样啊。”江萧宁低声喃喃。
有弟子栽得不小心，歪成了一个怪姿势，还得再被一脚踹正了再拖。
江萧宁看着那一具具还冒着余热的“尸体”被一个个清下场，忽然生出一种极度荒诞的念头：
——幸亏炼丹院弟子不多。
要是人多起来了躺一地，那还不得像赶集一样，光清场都得一个时辰。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那身材臃肿，满面红光的老头忽然掐了个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灵光一闪，那麻袋“哗啦”一张，竟如黑洞开口，一股脑将场上的炼丹炉、残药、滚落的丹瓶全都吸了进去。
“啪”的一下，他满意地把袋口一系，像拎着年货一样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江萧宁：“……”
她脸色微妙，嘴角抽了抽。
“不是有这玩意儿吗？”
“那之前搬来搬去是什么意思？”
她正无语着，就被身旁的翊哥猛地拍了一下肩。
“快快快！”他双眼放光，“马上就轮到纳新啦！”
“走！我带你往前凑点！”
他一把拽住江萧宁就往人群里钻。
前方己经开始涌动，周围也传来低声的议论。
“不知道这回炼丹院会冒出什么奇怪的检验方式……”
“那谁知道呢，先挤过去再说！”
人群中的骚动迅速蔓延。
不少人眼神开始炽热，往前挤的步子更用力了些。
江萧宁被翊哥一把拽住，倒也没挣扎，从善如流的顺着人流往前。
“所以你这个月还参加纳新？”
翊哥回头递给她一个坚毅的眼神：
“当然！”
“只要我还能逃出来，我就永不放弃！”
他己扯掉头巾，朝她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莽撞的笑容。
“我这次一定大放光彩！”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你就在台下看着我进炼丹院吧！”
江萧宁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动了动。
“……”
她还是没说出口那句“我也要进”。
江萧宁悄悄回头，拉住杳杳的手，在喧嚣中低声道：
“杳杳，如果我这边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你在外面得自己小心些。”
“我会想办法给你传消息，也会设法……跑出来看你。”
杳杳一双眼睛晶亮，拼命点头。
她没有多说，只是拉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握起小拳头——
“加油。”
两人目光交汇片刻。
下一刻，人群被打开一道口子。
报名台前己是人声鼎沸。
翊哥仗着身高和过往“参战经验”，一马当先地挤到了前几排，抢了个不错的位置。
“呼——”
他长舒一口气，满脸得意，抬手想朝后方挥挥，找寻江萧宁的身影。
“哎！快看我——”
结果一转身，江萧宁就站在他正后方。
和他前后脚上来的。
排队排得比他还正。
翊哥脸色僵住了半秒，嗓子都险些卡住。
“你……你怎么也上来了？！”
“你也要进炼丹院？！”
江萧宁挑了挑眉，语气自然得仿佛是要排队买糕点：“我没跟你说吗？”
“……”
翊哥表情逐渐石化。
他嘴角抽了抽，又咽了口口水，一脸复杂地盯着她：
“你早就决定好了对吧……你根本就没打算只看。”
江萧宁点点头，眨了眨眼：“我单纯看戏的时候不多。”
“……你怎么这样。”翊哥捂住心口。
还不等唐淮翊继续控诉江萧宁的守口如瓶，就己经排到了他面前。
“名字。”
“呃……%&￥#翊。”
“？”
登记的是之前那个满面红光的老头。
他抬起头，头顶的丹鼎形发饰啪嗒一声掉下来。
他皱眉盯着眼前人看了两秒，眉头一跳，像是认出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又是你！还来？”
声音洪亮得惊人，连站在不远处的古鸿都朝这边投来一眼。
“嘘嘘嘘，黄老，您小点声！”
翊哥赶紧缩脖子，手忙脚乱地想把之前拽下来的方巾重新戴好，差点打了个结。
“别这样，留点情面！”
“唐，淮，翊。” 黄老一字一顿，声音如钟，“我都记住你名号了。”
他摇头，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和……习以为常。
“你这名字我都快能倒着写了。没几个月就来一回，真是咱院外头的活招牌。”
黄老嘴上埋汰翊哥，手下却没停，刷刷两笔把他名字写了上去。
“不给你发个特别奖赏，都对不起你这执着。”
这动静不小，旁边排队的几个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声议论。
“唐淮翊？！”
“就是那个土灵骨的双修？唐家少主？”
“他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他一点炼丹天赋都没有吗？连药性都分不清，还老来报名。”
“啧啧，好歹是筑建世家出来的少主啊，这么一遍遍撞墙，脸都不要了。”
几道嘲讽的目光投了过来，语气轻佻，带着隐隐的优越感。
他们的窃窃私语也像水珠砸进锅里，“哧啦”一声就炸开。
江萧宁站在唐淮翊身后，原本只是带着几分调侃的心情看热闹，但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后，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眼皮一掀，淡淡看过去。
“唐淮翊是唐淮翊，你们呢？”
她语气平稳，几乎带着点困倦般的懒意，却叫那几人的话戛然而止。
“家世摆在那儿，双修也摆在那儿。”
“他站在这，轮得到你们说三道西？”
她说得慢，又轻，却每个字都像落在喉头的钉。
说罢她收回视线，神情如旧。
“你……”其中一人刚要开口，又被旁人拉了一把，悻悻地闭了嘴。
唐淮翊表情有点诧异，眼睛眨了两下，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她替自己说了话。
他偷偷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神色从容地望着前方，一副天生就该替朋友撑腰的样子，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一时间竟有点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惶恐。
“你……帮我说话啊。”
“没有，”江萧宁看都没看他，随口道，“只是看不惯。”
她说着往前挪了一步，眼里己经重新落在登记桌前。
唐淮翊小声的“哦”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那点小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倒像是因为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而生出的微妙心情。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给江萧宁让出位置：“你来。”
江萧宁也没客气，淡淡扫了他一眼，步伐稳稳地踏到登记台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