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人青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一时间忘记该怎么说话。
她知道那两只恶鬼相当厉害，连手持桃木剑的驱鬼道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却被人用大胸肌撞死。就特么离谱。
可见这位姓邢的先生要么身怀阳气至宝，要么就和此前来黑山送死的半吊子散修不同，是修为深不可测的超级修士。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可能是姥姥黑山老妖的敌手。
“感谢先生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先生快些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她焦急地催促道。
邢莫邪不慌不忙：“无以为报可不行啊，本座向来不白出手。本座特地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来这种深山老林，自然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是欲行我们上半夜未尽之事，桀桀。”
未尽之事，是指进屋交流生命繁衍的神圣仪式？
聂人青一怔。天呐，这人怎么好色得如此爽快、直接又霸道？直言不讳到这个地步，反倒有点小帅了。
她赶忙晃晃头，把自己摇醒：“邢先生莫为打消小女子赶你走的念头而装流氓，先生义薄云天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呵，你倒挺会脑补。”
“先生请勿逗留。这黑山地界归姥姥掌管，鬼兵之死她定能感觉到，再不走可就晚了。”
邢莫邪不敢自称天下无敌，但如果在玄天仙宗境内存在连他都敌不过的骇人山精，没道理默默无闻至今。
所以他并不担心会遇到什么硬茬。
反而是那个什么姥姥的东西，若是要来找茬，最好在出发前翻翻黄历。
“你就那么确信，本座不是你姥姥的对手？”
“先生乃是奇人，小女子不敢冒昧评价。但这些年来，太多奇人异士来黑山捉妖，最终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小女子被逼害人多年，自知不得善终。如今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而丢掉性命，还望先生成全。”
“尽特么放屁。”
“诶？”
“人捉鬼，鬼害人，天经地义。试问会有人因老虎吃人而去指责它吗？即便他们会把老虎打死，也没人会去说老虎做得有错。说到底这才是自然之理。”
“诶？是这样吗……？”聂人青有点迷糊了。
邢莫邪继续说道：“你害人可以，但害人忘记好不容易背下的知识点就不行。本座此来，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应届考生有多么辛苦。”
“啊？重点是这个吗？”聂人青要晕了。
她以前见过的修士，各个都喊着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口号，高举正义大旗要将她们这些害人的女鬼扑灭。
像邢先生这样的奇葩，她还是头一回见。
“来都来了，就把事情干完再走。你的尸骨位于何处？带路。”
“是。这、这边……”
聂人青不想拖外人下水，但邢莫邪的话语自带一种让人不敢违背的威严，仿佛在传达有着无上压制的天意。
于是她只好将其带到有乌鸦巢的白杨树下：“邢先生请小心，此地有吃人精魄的山怪，是修行百年的牛妖。好多年轻修士都葬身他口——”
话音未落，地面爆开！轰！
一只牛首人身的怪物破土而出，手持百斤钢叉，用三米多高的魁梧身躯挡在邢莫邪跟前。凶神恶煞，口吐浊气，嘴角还挂着血迹未干的肉块。
聂人青惊恐变色：“噫——！”
“小女鬼，还敢回来？先前骗俺离开此地，害得俺被姥姥怒骂一通。别以为带个小白脸过来给俺当下酒菜，俺就能原谅你！俺牛头王可不是好惹——”
青光一闪！
凤羽灵剑在空中飞旋半周后回到储物戒中。
表情仍保持怒色的蛮牛头颅沿着山坡滚远，身高减少四十厘米的牛妖身躯轰然倒地。
“牛头王？不知所谓。本座纯爱战神。”
啊？又、又秒了？聂人青今晚的震惊，比生前一辈子的份额还多。
这牛头王是黑山一霸，在姥姥座下深受器重，实力和地位比之此前俩恶鬼只高不低。
这都能秒吗？
这邢先生当真不是普通修士啊。
“先生，刚才那是什么神器？我只见一道青光闪过，根本来不及看清。仅那短短一刹，就险些将我魂魄震散。”
“打听那么多干嘛？闭上嘴听从安排。”
凤羽灵剑的青炎至阳，乃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若是全力爆发，光是溢散的灵力余波就能将方圆百里的普通游魂全部震灭。
拿来杀一只连金丹都没到的牛妖，属实是大炮打蚊子了点。
“是。”聂人青不敢再问，只觉得邢先生越看越帅。
她退到后方，注视邢莫邪的眼神也憧憬、尊敬起来。
聂人青常年被黑山的妖物胁迫，虽然心里一直想着反抗，但对强者的服从和崇拜早已根深蒂固。
和丁木臣在一起的时候，她能一本正经、端庄贤淑，只因为对方也是个弱鸡凡人，和她一样属于弱者一方。
可在面对邢莫邪这种自带王霸之气的狠人时，聂人青卑微的一面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
这一点，恐怕连聂人青本人，不对，本鬼也毫无自觉吧。
邢莫邪故意不点破，对着白杨树抬手一招：“起。”
一阵地动，百年杨树连根带土原地起飞，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完完整整扯了出来。巢里乌鸦吓得呱呱乱叫，振翅逃飞。
一个苍白的骷髅头连在根须上，被一并带了出来。
聂人青捂嘴落泪：“我、我的尸骨，这是我的……终于……”
不等进一步感动。随着根须继续出土，第二个骷髅头进入眼帘。
聂人青：“诶？”
白杨树缓缓上升，更多根须带出了跟多骷髅。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其余部分的骨头不太好算，光看到的头骨部分就有十二颗。
“嗯，本座曾听闻上古时期有一先天蛇怪，生有九颗脑袋。你莫非生来有十二个头？这可不得了哇。”
“才、才不是呢！”聂人青激动地解释道：“姥姥座下还有其他与我遭遇相仿的女鬼，看来这些就是她们的尸骨了。”
她飘到树根边上，想要找寻属于自己的骨头却无从下手：“啊啊~这看上去都差不多啊，到底哪个是我的？”
“好磨叽啊。怎么连自己的骨头长啥样都不知道？”
聂人青哭笑不得道：“一般人都不会知道自己头骨长啥样吧？”
“一般人……吗。”邢莫邪看向别处，若有所思。
他就知道自己的头骨长啥样，准确地说是知道上一个身躯的头骨长啥样。
身为天弃之人，为了从成为天命之子垫脚石的命运中脱离，他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忍的代价。
其中就包括不断将血肉剥离、骨头砸碎再重新复原的淬体。
往事不愿多想，邢莫邪再抬手一招，将树坑下的所有白骨都牵引到一块儿。
“麻烦死了，只要知道里面有你的骨头就可以了吧？”
一念扫过，白骨像过年放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逐个爆成骨灰。
接着骨灰旋涡汇聚凝缩，构筑成一枚带骷髅图案的戒指。
“诶——！？”聂人青把脸挤成《呐喊》的样子。
“别那么大反应，反正火葬场给家属骨灰的时候，也是朝混着几百人的骨灰堆里挖一铲子。人死之后与别人搅在一块儿是在所难免的。言归正传，本座正好缺个打下手的鬼仆，你若肯来，本座就救你脱离苦海，如何？”
聂人青观他实在不像正派人士：“确定不是跳入另一片苦海吗？”
好你个女鬼，敢滑头吐槽抖机灵？
邢莫邪眉头一皱：“废话少说，脱还是不脱！？”
“呜噫。”聂人青最怕强势的人了：“脱，我脱还不行吗。”
说着，她解开衣带。
“你在搞笑吗？本座是问你脱离苦海的事，脱还是不脱？”
原来是指这边吗？
聂人青红着脸把衣服穿好：“脱脱脱！还请邢先生帮小女子脱得干干净净呀。”
仅管衣服之后也要脱就是了。
轰隆隆！
猛然间地动山摇，好似整个黑山地界都在一阵愤怒中发生异变。
强大的妖力从地底深处喷发，使得山体开裂，古峰滑落。
聂人青吓得脸色苍白：“完了！是姥姥！姥姥如此动怒，我还是第一次见。邢先生快跑，骨灰已经到手，便趁着姥姥还没动手之际，赶紧逃离黑山吧！”
“想跑？”一个老妪的声音遮天蔽月盖下，黑山的最高峰仿佛睁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凝视他们：“人青，你个叛徒小贱人，竟勾结外人杀害姥姥我座下几员好手。别想那么轻易地魂飞魄散，姥姥我要将你三魂七魄分开油炸火烤！”
“呜噫——！”聂人青惊恐万分，连灵体都快维持不稳了。
置身黑山之中，她感觉天地、空间都发生了扭曲，整座黑山将他们团团围住，使她和邢先生化作姥姥掌心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邢莫邪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女鬼，本座给你上第一课。身为本座的鬼仆，若是被人欺负了，就要向主人求救。知道该怎么做了？”
聂人青愣了一下，然后大喊道：“主人救命啊！”
“很好。”邢莫邪手一松，让凤羽灵剑垂直突入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