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兴酒楼的隐秘包间，位于酒楼的最顶层，位置偏僻，环境幽静。这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是一片寂静的夜空，繁星点点。整个包间只被小小的一根蜡烛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和药味，难闻得让人待不住。
福兴酒楼掌柜楚笙陌揉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腕：“那混蛋大狗真是壮实，还反啃我一口。”
他对面坐了一个中年乡绅，留着八字胡，眯眯眼，尖嘴猴腮：“刘掌柜不也是受到新政恩惠的老板吗？怎么也着急扳倒他啦？”
楚掌柜一咬牙，冷哼一声：“刘隐恶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姓杨的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给什么伙计也要定最低工资标准。给少了不行，加班儿不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刘隐恶冷笑两声：“我早就说了，昨天是我们，今天就是你们。姓杨的只蛊惑穷鬼，让穷鬼们把他捧起来。跟着他只能受穷。前几日还把我们村的水井拆了，就为了就一个小妮子。花的钱没跟村里要，谁出？还不是我们。”
楚掌柜冷冷一笑：“他削富济贫，爱谁削谁削去吧。我不奉陪。让他张子云捐款，他真捐啊。让伙计们多赚钱，他敢让六成利，那白毛怪让他卖儿卖女他卖不卖？”
刘隐恶托着腮：“咱们得下一盘大棋。单弄死一个杨慈芳不行，全县给他洗脑的人多了去啦。”
楚笙陌乐呵呵笑着：“我就造一出戏。听杨慈芳话的人，我就搞得他妻离子散，倾家荡产！”
刘隐恶拍着手：“好手段啊。”
楚笙陌拿出装在瓶子里的遣獒引：“我给那大黄狗下点猛药，按律凌迟了那条大狗跟他傻媳妇，再找人做空了他的家产，冻饿死他那对儿女。”
刘隐恶笑着：“我再搞点舆论，说是杨慈芳的阴谋，害死老张，图谋钱财… …”
楚笙陌抬起头一笑，掀开手边盖子，露出两套衙役官服：“就靠你的人脉了。”
刘隐恶抬眼抿嘴一笑：“别忘了，转来财产六成是我的！”
楚笙陌一笑，言语中多了几分不可推测的情绪：“哼，等着你先办成事儿再说吧。”
当天下午，明珠街张氏茶楼大厅。
张子云平时就为人和善，而且有能力，会揽活儿。找了几个面点师傅，把茶叶商业联系起来了茶楼，现买老张的茶，送点心。或者自己带茶，来买点心也行。
杨慈芳轻轻抿了一口茶：“碧螺春，好茶。”
朱棣坐在对面，嚼着莲花酥：“慈芳啊，我现在对你就一点不放心。”
杨慈芳点点头：“岳父请讲。”
朱棣郑重其事地放下点心：“摒弃威望，却有人来敬重你。我一点也不懂，你总强调民生为上，要老百姓钱袋子满满的。可是这老张的茶楼，却不要钱，把钱捐出来修路，建屋。甚至这还是在交满了商稅的情况下。”
杨慈芳笑着：“所谓哲，并非智。我之哲：谓思维与存在。”
朱棣一皱眉：“思维？存在？”
杨慈芳瞥着朱棣的虎口处：“兵器茧，岳父善用… …鬼头刀？”
朱棣张开手，看了看：“我是练过几年武，当过几年兵。怎么了？”
“请慈芳以兵事设喻。”杨慈芳仰头喝下半碗茶：“当今军头练兵，大多是用鞭子。”
朱棣点点头，敲了一下桌子：“我当年可没少吃鞭子。”
杨慈芳笑着：“可我县的兵不是。我先以高薪厚待，设定体能上的标准招揽结实男性。钱财是客观事物吧。”
朱棣一托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这样的军队怎么保证你多次强调的清廉呢？钱见多了，可就受不住贪欲了。”
杨慈芳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笑了：“这只是停留在第一层。再然后，军官与兵士同吃同住，薪资花销透明，再设立士兵委员会，监督将官是否有逾矩。”
朱棣心里一惊：“胡闹嘛这不是？这样的话，将官就必定被士兵处处掣肘… …哎，可是为什么那日搭救我们的军队令行禁止，对百姓秋毫无犯… …”
杨慈芳哈哈笑了出来：“这边是第三层，对军人实施教育，三令五申军中纪律，而且发动军人战时保家卫国，和平时开路架桥，救灾扶难。”
朱棣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是第三层？”
杨慈芳站起身来，端着水壶：“物质决定意识，吃不饱没有人听你的。先动用物质手段，招揽人。再在言传身教中改变人，拿着鞭子，官兵是怕疼。可是要是将军跟着士兵在烈日下晒两个时辰，士兵无所怨言。最后在发动人，去反作用于物质，士兵看着自己创造的价值就会明白自己为何而战，这样的军队，休言半死生--如果师出有名，背后站着家乡父老，敌人和我只能活一个。”
杨慈芳转身，去茶楼中央的大罐子里接热水。
朱棣攥着拳头，手不断震颤：“何等高明… …全是阳谋… …”
杨慈芳接了一大壶热水，又沏开一碗茶。
朱棣喜笑颜开，拍着杨慈芳的肩：“老爷子眼光独到啊，你小子真有东西。”
杨慈芳哈哈笑着：“伯牙鼓琴，钟子期善听。高山流水也要有知音啊。”
朱棣又一口吃下一个莲花酥：“贤婿啊，那我能进部队营房去参观参观吗？”
杨慈芳思索着：“慈芳也一首在想着，怎样宣传我们的军容… …虽说救灾，打仗能。可是不能为了宣传而打仗吧。”
朱棣摆着手：“我有个主意，让军队仪仗里挑一些好看点儿的小伙子，全甲。隔三差五在街上巡逻，必须扛着大明的三辰国旗。”
杨慈芳噗呲一笑：“那仪仗队的军士们就免不了惹上桃花咯。”
朱棣也笑了，手里还捏着莲花酥：“拉起来百姓的好奇之后，再在每月，调几个后方卫所，来几场‘开放参观日’。”
杨慈芳拍案而起：“我立刻去安排！”
朱棣拉住他的衣角。杨慈芳险些被拽了个跟头：“岳父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朱棣指着盘子里的点心：“吃完了再去。”
杨慈芳拿起来莲花酥正要吃。
忽然看见几个衙役冲进来，指着看店的掌柜命令到：“茶楼立刻关停，张子云人死，财产充公！”
杨慈芳小白脸霎那间红了，拳头攥的格愣格愣响。还没等朱棣搞清楚状况，杨慈芳就快步上前一巴掌拍了过去。
那个瘦弱的衙役被打懵了，差点趴下。
后面的人都不敢动了。
杨慈芳威严的声音传来：“谁给你们的搜查令！谁给你们的权力抄家！”
那领头的衙役傻了，怎么这白毛瘟神这时候在这儿呢！？
领头的衙役转身就要跑，杨慈芳铁钳子一样的大手钳着他的脖子，像提着一只鸡一样把他提起来，看见工政署的标签。
那几个走在后面的，也被沿街百姓拦下来，推到了杨慈芳面前。
“今日，官府一定给百姓一个交代！”杨慈芳撒开那个衙役，气鼓鼓地：“沐毅钧呢！？”
“怎么躺玉英怀里时候跟个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似的？”朱棣站在茶楼人群旁边，笑了：“嫉恶如仇，可真是暴脾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