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天工”大赛的余韵，足足在清平县飘荡了七八日。
云锦阁门口，一溜烫金牌匾——“首席大匠张富贵”、“核心匠师李铁锤”……比县衙的告示还扎眼。
原先在何记受气的老匠人们，如今在云锦阁进出，个个抬头挺胸，脚下生风。
用他们的话说：“凭手艺吃饭，腰杆就是硬。”
技术股的分红细则一张榜，更是给这把火添了足足的柴。
年底能真金白银拿到分红，谁不眼红？
“云锦家学”的筹备也提上日程，张二河专门辟了个清净院子，请了县里一位落魄老秀才来当先生，只等开春就招生。
何府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何记的师傅跑了大半，剩下的也人心惶惶，出工不出力。以前门庭若市的何记布庄，如今门可罗雀，偶有几个不开眼的进去，也被那半死不活的气氛给吓跑了。
何云峰更是成了惊弓之鸟，每日躲在房里不敢出门，生怕我又搞出什么“巡回演出”PLUS版。
这日，云锦阁后院书房，我和张二河、张耀祖爷儿俩围炉品茶。
“林先生，”张二河放下茶杯，喜悦中藏着一丝忧虑，“这次我们是把何德旺得罪死了。我怕他狗急跳墙，跟咱们玩阴的。”
张耀祖一拍胸脯：“爹，怕个鸟！他敢来，我带兄弟们去把他家茅房都给拆了！”
我笑了笑。这小子的思路永远这么朴实无华且……没用。
“硬碰硬，是下策。”
我呷了口茶，“何记是瘦死的骆驼，真闹起来，咱们也得掉层皮。我们的目标，不是跟他比谁在泥潭里滚得更难看。”
张耀祖挠了挠头：“那林兄的意思是……咱们再降点价？把布卖得比他还便宜？饿死他个龟孙！”
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价格战？
那是何记这种没技术含量、只会压榨人工的黑心作坊才用的招数，而且是死路一条。
“张伯父，耀祖兄，”
我放下茶杯，表情严肃了些，“价格战是自毁城墙。我们云锦阁的王牌，是‘手艺’，是‘匠心’。所以，我们要走一条全新的路，一条何记就算想抄，也抄不会的路。”
“新路子？”张二河和张耀祖都来了精神。
我从怀里掏出几张草图，在桌上摊开。
“请看，”我指着其中一张女子图样，“新款成衣，我叫它‘墨染清莲’。”
爷儿俩凑过来看。图上的人形，跟我吐槽过无数次的“大肉粽”式穿法截然不同。
“如今的女装，要么层层叠叠显富贵，要么花里胡哨显……俗气。行动不便不说，还把人裹得像个球，”我言简意赅地解释，“我这款，核心就三个：简约、显高、穿着舒服。”
我指着图上的细节：“腰线提一点，腿就长了。衣身改合体，人就精神了。袖子做窄些，干活吃饭都方便。料子用最好的软烟罗，颜色要素净，裙摆袖口拿墨线绣几笔莲叶，点到为止，这叫高级感。”
张二河看得入神，喃喃道：“这衣裳……是清爽，看着利索。”
我又指向另一张：“男款，‘青云首裰’。如今的袍子太松垮，人穿着像个布袋。我这款，讲究一个‘型’字。裁剪要挺，人就显得挺拔。袖口收窄，方便写字。最关键的，”我点了点袍子内侧，“我给它缝了几个口袋，放点碎银子、手帕，不比揣袖子里强一百倍？”
张耀祖瞪圆了眼：“口袋？缝在衣服里头？这……这能行吗？”
我懒得跟他解释，首接扬声道：“采菱。”
苏采菱应声而出。
“这‘墨染清莲’的图样，你带人做一套出来。用最好的料子，最快的速度。”
苏采菱冰雪聪明，只看了一眼图，便心领神会：“夫君放心。”
两天后，样衣做好了。
当苏采菱换上那件月白色的“墨染清莲”从里屋走出来时，张家爷儿俩的表情，精彩极了。
没有层层叠叠的累赘，恰到好处的剪裁，将苏采菱本就窈窕的身段衬得愈发高挑。
行走之间，裙摆微动，整个人少了几分柔弱，凭空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利落与自信。那不是衣服在穿人，而是衣服完美地衬托了人。
“我滴个乖乖！”张耀祖的眼珠子都快挂不住了，结结巴巴道，“嫂……嫂子，你这是穿了什么仙法？人怎么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张二河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大腿，激动得胡子乱颤：“好！好一个‘墨染清莲’！这才是真正的风雅！不靠金银堆砌，单这剪裁、这气韵，就值千金！老朽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人穿衣服’！”
苏采菱也满是惊喜：“夫君，这衣裳穿着真舒服，身子都感觉轻快了许多。”
我满意地点点头。降维打击，效果拔群。
“张掌柜，这就是我们的杀手锏。”我笑道，“何记会什么？偷工减料，压榨人工。咱们呢？咱们要做的，是引领整个清平县风尚的‘爆款’！”
“爆款？”张耀祖又听到了新词。
“对，人人都想要，但轻易买不到的好东西。”我抛出了两个新词：“‘预售’和‘限购’。”
爷儿俩一脸茫然。
“意思就是，先打广告，收定金。告诉全县的富太太、大小姐们，云锦阁出了神仙衣裳，总共就五十套，想买？先交钱排队！而且，一人只能买一套！”
张二河的眼睛瞬间亮了：“林先生是说……物以稀为贵？”
“正是！”我打了个响指，“我们要让云锦阁的衣服，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穿上它，你就是清平县最靓的崽……哦不，最有品味的人。”
说穿了，就是饥饿营销，营造一种“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逼格。
“妙！太妙了！”张二河抚掌大笑，“何记那些便宜货，在这‘墨染清莲’面前，就是地上的泥！”
话音未落，陈子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林兄！林兄！听说你又搞出了大宝贝？快给我康康！”
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新衣的苏采菱，当场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此……此衣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陈子昂不愧是首席文案，张口就来。
等我把设计和营销策略一说，他更是激动得原地踱步。
“包在我身上！”他唾沫横飞地说道，“我这就回去写一篇《云锦阁清莲赋》，把这衣服吹成王母娘娘的私藏！再找几个说书先生，编段子！就叫‘俏佳人穿上墨染清莲，高富帅当场神魂颠倒’，‘穷书生买了青云首裰，考状元如同探囊取物’！咱们要把全县有钱人的胃口都吊起来！让他们明白，买的不是衣服，是面子！是身份！”
看着打了鸡血的陈子昂，我放心了。宣传这块，稳了。
张二河看着我，眼神己经从欣赏变成了崇拜：“林先生，老朽服了，心服口服！有您在，何愁踩不死何记那老匹夫！”
“张掌柜，我们的目标，不是在泥潭里把何记踩死。”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而是要飞起来，让他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