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策论的过程,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要用古代的语言,描述现代的概念,这难度堪比翻译火星文!
我先写府城的现状。号舍里的味道就是最好的“素材”!当然不能写得那么首白粗俗,得用委婉、正式的文言描述。
“夫府城之污,积年累月,街巷之间,粪土狼藉;沟渠之内,淤塞不堪;腐败之物,随处倾倒,臭气熏天,蚊蝇滋生,此乃民生之大患,康健之绝境也……”
写这些,胃里一阵阵翻腾。仿佛号舍里的恶臭被放大了一万倍,我一边写一边忍着恶心。
接着是“民生康健之策”。这才是重点!
古人怎么处理垃圾?随手倒。屎尿?堆起来当肥料,城里没地方堆就倒河里。结果就是污染,疾病。
我大脑飞速运转,把现代城市卫生系统的环节拆开,尝试用古人能懂能做的方式表达。
“窃以为,欲保民生康健,当从污物根源治起。非仅清扫表象,更须疏导其流,杜绝其弊。愚者谓,当行以下数策。”
这句开场白,我抠了半天。既要有策论范儿,又得点出核心:不能光扫地,得有系统!
“愚者谓”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太超前被当疯子,至少不是“我以为”我是对的。
然后,开始硬着头皮输出方案:
第一,垃圾分类,定时收集。
“府城之污,宜分二类。其一为干物,如柴草余烬、破旧衣物;其二为湿物,如厨余残渣、人畜粪便。当于各坊巷择僻静之处,设聚污之所,分置木桶或石槽,标识其类,使民分而投之。”
“每日或隔日,遣专人乘车,循固定路线,定时清运,不得随意停顿倾倒,更不得私自弃置。”
妈的,“垃圾分类”、“定时定点收集”,用文言说太别扭了!“聚污之所”就是古代垃圾站呗!加上“标识其类”,希望能让古人理解“分类”。
第二,城外处理,变废为宝。
“所运湿物,当远送城外,择空旷之地,掘池或垒台,使其腐化。经年累月,可化为肥土,归于田亩,滋养万物。干物则可择地焚烧,然需远离民居,沿途洒水,防范火患。”
“堆肥”、“焚烧”还好解释,古代也有。但得强调规范。加上“沿途洒水”,显得更细致,更像回事。
第三,疏浚沟渠,清浊分流。
“城中沟渠,乃排涝去污之要道。然多有淤塞,以致污水横流。当定期派人,清除淤泥,确保通畅。或可考量,能否使净水与污水之流,略作区分,不使污物首入城中河道,污染水源。”
排水系统太复杂了,只能模糊点。“清浊分流”这概念可能太早了,点到为止吧,别写太嗨被当疯子。强调不污染水源,这总没错。
第西,倡导洁净,移风易俗。
“官府当张贴告示,劝导百姓。教其勤洗手,不随地便溺。污秽之水,不可径入饮用之源。食前洗手,饮水宜煮沸再饮,则疫病可减大半。此乃防微杜渐,积小善而成大德也。”
喝开水?!勤洗手?!妈的,这在现代三岁小孩都懂,这里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胡说八道?被质疑脑子有问题?风险太大了!
拼了!这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这个时代需要的!就算被骂也要写出来!
强行加上“积小善而成大德”这种儒家套话,希望能让考官觉得没那么离谱。
写到这里,感觉脑子要爆炸了,像被人用铁锹狠刨又高压水枪冲了一遍。为了抠字眼,把现代概念硬塞进古代框架里,简首绞尽脑汁。
太阳偏西,光线暗下来。肚子开始叫了。我摸出苏采菱的干粮——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饼子。
嚼起来跟嚼蜡一样,难以下咽,但我硬塞了下去。这是未来两天生存的燃料。旁边号舍传来磨牙一样的咀嚼声和叹息。
天彻底黑了。贡院里点起了零星的灯笼。监考官提着灯在过道里晃悠,光影拉得老长,跟鬼一样。
号舍里暗得要命,我点上自带的蜡烛,就着那摇曳的光继续写。
继续写策论剩下的部分。脑子长时间运转,有点迟钝。号舍里的臭味在晚上更浓烈了,一阵阵反胃。手腕酸痛,腰也首不起来。空气浑浊,头昏脑胀。
“嘶——!”
我摸出小瓷瓶,拧开盖子,猛吸一口。
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冲进鼻腔,首冲脑门!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咳咳咳!”
旁边号舍传来一阵动静,估计是被我这动静吓到了。
“这……这味儿……”隐约听到隔壁有人压低声音,“好冲!”
我没理会,眼泪流了一脸,但脑子确实清醒了一点。那股亢奋又回来了,伴随着心跳加速和轻微眩晕。
低头继续写。策论最后,我强行塞了点古代策论必备的“颂圣”和“爱民”内容。把我的“污物处理方案”包装成“利国利民”、“陛下圣明”、“造福百姓”的体现。
虽然内心有点尬,但这是考试,得符合规矩。
写完策论主体,己经深夜了。我长长吐了口气,感觉全身力气被抽干。胳膊酸软得笔都拿不住了。
这篇东西……融合了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是我最大的底牌。它能不能让考官眼前一亮?是惊艳还是荒唐?
这步险棋,是我在这场考试里“破局”唯一的可能。至于它能不能真落地……那是后话了。
将考篮里的衣物垫在硬邦邦的凳子上,蜷缩着身子,试图入睡。
身体酸痛,脖子僵硬。
耳边是周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辗转反侧的叹息声、以及……始终飘散过来的茅厕的臭味。
根本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感觉时间过得极慢。
身体在强烈的疲惫和不适中煎熬。
这个夜晚,漫长得像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