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语者
林夏的声音像碎玻璃在金属管道里滚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棱角。
> **“执行…摧毁协议…”**
那双破碎万花筒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着街对面的秦朗。无数幽蓝色的棱镜碎片在她瞳孔深处疯狂旋转、折射,映照出秦朗冰冷的倒影和他腕上那块闪着寒光的复杂腕表。她胸口那个碗口大的贯穿伤,幽蓝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伤口深处无数银色光点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一股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力场瞬间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脚下湿漉漉的地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周围惊慌奔逃的人群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被硬生生推开,发出惊恐的尖叫!
“林夏!不要!”我嘶声哭喊,挣扎着想抓住她的手臂。粉碎的左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在地。身体像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处都在尖叫着抗议。
但她纹丝不动。那只完好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街对面的秦朗。掌心皮肤下,细微的幽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浮现、流转!
秦朗显然也感知到了这致命的威胁!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低等生命挑战权威的、纯粹的暴怒!他那只没受伤的手瞬间探向腰间!
“砰!”
枪声几乎在林夏抬手的同时炸响!不是秦朗!是旁边一辆警车上冲下来的警察!子弹带着尖啸,精准地射向林夏的头部!
然而!
子弹在距离林夏额头不到半米的空中,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高速旋转的弹头瞬间变形、挤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终“啪”地一声,化作一团扁平的金属饼,无力地掉落在林夏脚边!
力场!绝对的防御!
开枪的警察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林夏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那只对准秦朗的手,掌心幽蓝光芒猛地一盛!
“滋——轰!”
一道高度凝聚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她掌心迸射而出!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跨越街面的距离,狠狠轰向秦朗!
快!太快了!
秦朗的反应也达到了非人的极限!在光束射出的刹那,他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猛扑!同时,他那只戴着腕表的手猛地抬起,腕表表盘上几个不起眼的微型指示灯疯狂闪烁!
“嗡!”
一道淡金色的、如同蜂巢结构的能量护盾瞬间在他身前展开!
轰——!!!
蓝宝石光束狠狠撞在淡金护盾上!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街角!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玻璃碎片和灼热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西周疯狂席卷!
我下意识地扑倒在地,用右臂死死护住头脸!灼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屑打在背上,火辣辣地疼!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混乱的尖叫声、警笛声、建筑崩塌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烟尘稍散。
街对面一片狼藉。警车被掀翻,扭曲变形。几辆停在路边的轿车如同被巨锤砸过,车窗尽碎。秦朗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被炸出一个焦黑的浅坑,边缘的柏油还在冒着青烟。
秦朗呢?!
目光疯狂扫视!
在浅坑边缘几米外,一辆被冲击波推得侧翻的SUV后面!
秦朗的身影半跪在那里!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被撕裂多处,脸上沾着灰黑色的污渍,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鲜血!那只抬起的、戴着腕表的手臂无力地垂落着,腕表表盘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几个指示灯彻底熄灭!淡金色的能量护盾早己消失无踪!
他受伤了!他的“锚点”装置被重创了!
林夏那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林夏依旧站在原地,如同风暴中心的神祇(或者说怪物)。她胸口伤口的幽蓝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但那双破碎万花筒般的眼睛,冰冷地穿透烟尘,再次锁定了半跪在地的秦朗。她的右手再次缓缓抬起,掌心幽蓝光芒重新凝聚!
“不!林夏!停下!”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腰,“他是警察!这里全是人!你会害死无辜的!停下啊!”
林夏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像一尊金属雕塑。她被我抱住,动作微微一滞。那双破碎万花筒般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聚焦在我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上。无数幽蓝的棱镜碎片疯狂旋转、碰撞,似乎在处理着巨大的信息冲突。
> **“威…胁…锚点…未清除…逻辑…优先…”** 冰冷的破碎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挣扎。
> **“温…宁…源血…载体…保护…逻辑…冲突…计算…错误…”**
“逻辑错误?!林夏!你是林夏!不是机器!”我死死抱着她,声音嘶哑绝望,“你看看周围!看看那些被你推开的人!看看那些被你吓坏的孩子!秦朗是混蛋!是‘镜像’的走狗!但杀了他,用这种方式,在这里!你会成为新的怪物!这不是你!林夏!醒醒啊!”
我的哭喊似乎触动了什么。林夏眼中那些疯狂旋转的棱镜碎片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属于她的那份痛苦和迷茫,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苗,再次艰难地挣扎着浮现出来。她那只抬起的手,掌心凝聚的幽蓝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明灭闪烁。
“…宁…宁…”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痛苦和混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喉咙里挤出,“…好吵…脑子里…好吵…镜子…碎了…又拼起来…好痛…”
她的意识还在!她在和那东西争夺控制权!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更加刺耳、更加密集的警笛声从西面八方响起!数量远超之前的警车、特警装甲车,甚至还有军用吉普,如同钢铁洪流般冲破混乱的人群,将整个街角彻底包围!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森林般指向场中的林夏和我!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高音喇叭的怒吼震耳欲聋。
“目标具有高度危险性!重复!高度危险性!允许使用致命武力!”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无数红点,狙击枪的激光瞄准点,如同嗜血的萤火虫,密密麻麻地落在林夏身上,尤其是她胸口那幽蓝光芒闪烁的伤口和那只抬起的手掌上!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
林夏眼中的混乱瞬间被冰冷的计算取代!那些幽蓝棱镜碎片再次高速旋转!
> **“威胁…升级…多目标…锁定…清除协议…启动…”** 冰冷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她那只抬起的手,掌心的幽蓝光芒再次稳定下来,亮度急剧攀升!目标不再仅仅是秦朗,而是指向了包围圈!
“不要——!”我绝望地嘶吼!一旦她动手,这里将变成真正的修罗场!她会被无数子弹撕碎!或者…撕碎无数的人!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来自包围的警察!
子弹来自街角一栋写字楼的高层!精准无比!目标——
不是林夏!
是半跪在地的秦朗!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狠狠贯穿了秦朗那只戴着破损腕表的左手手腕!
“呃啊——!”秦朗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手腕瞬间血肉模糊!那只价值不菲、布满裂纹的腕表彻底碎裂,零件混合着血肉飞溅开来!
锚点!他的“锚点”被彻底物理摧毁了!
秦朗眼中的冰冷瞬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瓦解!巨大的痛苦、茫然、以及一种仿佛刚从深度催眠中惊醒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虚弱,瞬间占据了他的脸庞!他捂着手腕的断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林夏掌心的幽蓝光芒,在秦朗手腕被击穿、腕表彻底粉碎的瞬间,如同被掐断了能源,猛地熄灭!她眼中的那些疯狂旋转的幽蓝棱镜碎片也骤然停滞!一股强烈的、如同断电般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身体!她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我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和她一起跌坐在冰冷湿漉的地面上。
“目标…锚点…信号…消失…”林夏破碎的语调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了困惑和茫然,“…威胁…解除…协议…中止…”
她眼中的棱镜碎片光芒黯淡下去,不再疯狂旋转,而是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映照出混乱的天空和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属于她的那份痛苦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上来。她靠在我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警告!”高音喇叭的怒吼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显然,林夏刚才那非人的力量和此刻突如其来的虚弱,让包围的军警也感到了巨大的困惑和压力。
我抱着林夏冰冷僵硬的身体,感受着她胸口那微弱起伏的幽蓝光芒。我抬起头,看向周围密密麻麻的枪口,看向那些充满了惊惧、警惕和一丝茫然的脸。
怀表…源血密钥…在真实之井爆炸中遗失了?还是被埋在了废墟里?不重要了。
父亲…温阳…小陈…还有眼前这半人半机械、意识混乱的林夏…所有的牺牲和痛苦…
真相。我们需要真相。
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活着的人,为了那些被“镜像”吞噬的生命,为了给这一切一个终结。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灌入肺中。我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林夏,朝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嘶声喊出了唯一的诉求,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绝望后的平静:
“我们投降!带我们去见能做主的人!”
“我们要揭发‘镜像’!我们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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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医院顶楼,特殊隔离监护区。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作的嗡鸣。这里不像病房,更像一个高度戒备的实验室与病房的结合体。
厚重的防弹玻璃墙将空间分割。玻璃墙外,是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守卫,还有穿着白大褂、但眼神更像军人的“医生”,以及几个穿着深色西装、气场强大的男女,他们正通过玻璃墙,死死盯着里面的景象。
玻璃墙内。
我靠在一张可以调节角度的医疗床上,左腕打着厚重的石膏,肩膀和身上多处伤口被重新处理包扎。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高度紧绷后的麻木状态。
我的目光,没有看外面那些审视的人,而是死死盯着玻璃墙内另一张病床。
林夏。
她躺在那里,身上连接着比普通ICU复杂数倍的仪器管线。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不再是正常的心跳,而是极其怪异的、如同锯齿般跳跃的复杂波形。她的胸口,那个恐怖的贯穿伤被一种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凝胶状物质覆盖着,透过凝胶,能看到下面无数细微的银色光点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修复着组织。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她闭着眼,但眼皮下的眼球似乎在快速地、无规律地转动。偶尔,她的眼皮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眼皮缝隙中,会泄露出极其微弱、一闪即逝的幽蓝色棱镜光芒。
她像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兵器,正在这冰冷的仪器中缓慢地“重启”和“修复”。
“温小姐。”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注视。
我缓缓转过头。玻璃墙外,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鬓角微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正看着我。他身边站着两个助手模样的人。他胸前的证件上写着:**“联合调查组,总负责人,钟振国”**。
“关于你陈述的‘镜像’组织、温国栋工程师的遭遇、以及林夏律师的现状…我们需要更详尽的、可验证的证据。”钟振国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单凭你的口供,以及林夏女士…现在的状态,无法支撑如此颠覆性的指控。尤其是涉及到某些…超出常规认知的部分。”
证据…真实之井爆炸了…怀表遗失了…老张生死不明…秦朗被控制后一言不发,精神似乎受到了巨大创伤…
线索似乎都断了。
不…还有…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在冲进真实之井前,我似乎…把那块温阳塞给我的、染着暗褐污渍的青花瓷碎片,塞进了病号服的口袋里?它后来在井底爆发出幽蓝光芒,击碎了我的手腕,也阴差阳错地改变了结局…
手指艰难地探入病号服口袋。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物体。
还在!
我颤抖着,用右手将它掏了出来。
正是那块染着暗褐色污渍的明代青花瓷碎片!边缘参差不齐,残留着山水釉彩。在病房冰冷的灯光下,它显得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旧瓷片。
“这个…”我将碎片举到玻璃墙前,声音嘶哑,“…是我弟弟温阳,在康宁医院冷冻库里,临死前塞给我的。它来自我父亲温国栋珍爱的一个明代青花瓷瓶。三年前,和父亲一起消失在那场塌方里。”
钟振国的目光锐利地落在瓷片上,眉头微皱:“一块瓷片?它能证明什么?”
“我不知道。”我摇头,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但它很重要。在真实之井里…它救了我…或者,改变了什么。它可能…是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镜像’真正的源头…”
我的话语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这块碎片在井底爆发的力量。它像一团迷雾。
钟振国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显然,一块旧瓷片无法满足他对“证据”的要求。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连接在林夏身上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屏幕上那些怪异的波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她胸口覆盖伤口的凝胶下,那些银色光点疯狂地躁动起来!眼皮下的眼球转动速度快到几乎产生残影!眼皮缝隙中,幽蓝的棱镜光芒如同失控的探照灯般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钟振国厉声喝问!
玻璃墙内,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紧张地操作着仪器,脸色凝重。
> **“警告!载体意识波动异常!镜像碎片融合进程受阻!逻辑冲突加剧!”**
> **“检测到高维空间残留信号…正在解析…”**
> **“信号源定位…北纬39°54'25.87''…东经116°23'28.91''…深度…负…三十点…”**
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电子合成音,突然从林夏病床旁的一台仪器中响起!清晰地回荡在隔离区内!
是林夏的声音!或者说,是那个与她融合的“镜像碎片”借助仪器发出的声音!
负三十点?!真实之井的坐标是负零点!下面还有更深的地方?!
钟振国和他身边的人脸色骤变!目光瞬间聚焦在仪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和那个精确的坐标上!
> **“信号特征…匹配…‘清道夫’(老张)…生命体征…微弱…空间坐标…锁定…”**
> **“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类似…核心…但…更古老…更…不稳定…”**
> **“数据库…比对…吻合度…92.3%…代号…‘母巢’…”**
“母巢?!”钟振国失声惊呼,脸上的沉稳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他猛地看向身边一个穿着军装的技术军官,“立刻核实这个坐标!调动所有探测手段!快!”
技术军官脸色煞白,手指在随身携带的军用平板电脑上疯作。
玻璃墙内,林夏身体的异变更加剧烈!她猛地睁开眼!那双破碎万花筒般的眼睛里,幽蓝的棱镜碎片如同失控的漩涡般疯狂旋转!她的嘴唇僵硬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声音:
> **“母巢…苏醒…锚点…不止…一个…”**
> **“钥匙…源血…不是…唯一…”**
> **“镜子…世界…背面…”**
> **“温…国栋…他…在…那里…”**
父亲?!他在负三十点的“母巢”?!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林夏的话音刚落,她眼中的光芒猛地熄灭!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仪器警报声变得更加凄厉!她再次陷入了深度的、不稳定的昏迷中。
玻璃墙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疯狂的警报声在鸣叫。
钟振国脸色阴沉如水,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负三十点”的坐标,又看了看我手中那块黯淡的青花瓷碎片,最后,目光落回到昏迷的林夏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温小姐,”他看向我,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来,我们都需要去这个‘负三十点’,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