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二年三月戊戌，戌初刻的玄室浸在墨玉般的夜色里。徐市的青铜祭坛蒸腾着青白烟雾，七十二根蛇形烛台绕成北斗阵，烛泪落地即成血珠，在刻满楔形咒文的砖面上蜿蜒成河。赵高捏着素心遗留的"替死"铃，铃身震颤频率与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完全一致——那鼎中封存的，正是真胡亥被割裂的三魂七魄。
"仙师，天胡的魂魄己散了两成。"赵高盯着鼎中浮沉的光点，其中两簇青芒正在黯淡，像被夜风拂过的流萤，"地胡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徐市的道袍沾满磷粉，在幽暗中泛着鬼火般的光，他伸手叩击鼎沿，龟甲裂纹般的金光顿时在鼎内游走："双生共命，天胡魂散则地胡体溃。若子时前不将真陛下的主魂引入鼎中，三魂归位的术法..."
话未说完，玄室顶的水晶天球突然爆亮，映出镜殿方向的混战场景：李斯带着铁鹰锐士劈开密道石门，子婴抱着合璧的玉璜冲在最前，璜身龙凤纹交缠处，竟隐隐显出血肉模糊的人脸——正是素心临终前按在井台的血指印。赵高的瞳孔骤缩，他清楚那是楚地巫祝的"魂印共鸣"，意味着素心的魂魄己与玉璜融为一体，成了破局的钥匙。
祭坛西角的镇墓兽突然发出金石相击的轰鸣，徐市慌忙撒出朱砂，却见鼎中主魂光点被玉璜光芒牵引，竟缓缓朝玄室石门方向移动。"不好！"徐市的拂尘扫过北斗烛阵，蛇形烛台应声翻转，阵中血河突然逆流，在砖面拼出"楚秦合璧，天命归源"八个大字，"中车府令，他们用了郑妃留下的双璜引魂术！"
石门轰然炸裂的瞬间，子婴的玉璜正对准青铜鼎。合璧的光芒像把利刃劈开烟雾，赵高看见鼎中真胡亥的主魂化作人形，右耳后方的箭伤疤痕在光中格外清晰，而本该属于天胡、地胡的两簇副魂，此刻正像被磁石吸引般，朝主魂缓缓靠拢。"拦住他们！"赵高甩袖祭出三枚铜铃，"天""地""替死"铃在空中摆出三角，竟将鼎中主魂光点生生定住。
真胡亥的身体被宦者拖上祭坛时，后颈的蛇形青斑己蔓延至锁骨，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子婴看见他左腕内侧干干净净——那是与地胡最大的区别，真正的帝王从未受过刑具之苦。"子婴...堂弟..."真胡亥的声音像浸了碎冰，"郑妃临终前...说玉璜合璧之日..."话未说完，徐市的桃木剑己抵住他眉心，剑尖渗出的水银正沿着疤痕缓缓注入。
"仙真显影，当祭双生！"徐市的咒语混着磷粉喷出，祭坛砖面的咒文突然全部亮起，赵高腰间的完整玉璜应声飞起，与子婴手中残璜在空中相峙。两璜之间，素心手札里的双生少年幻象再次浮现，只是这次左边少年颈间没有金链，取而代之的是与真胡亥相同的箭伤疤痕——原来所谓天胡、地胡，根本就是真胡亥魂魄分裂出的两面。
"赵高！"子婴的玉璜突然脱手，残璜与完整玉璜在空中相碰，竟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你当年调换玉璜，就是为了用楚地巫祝术割裂陛下魂魄！"他终于明白素心手札里的"双生迷局"真相：赵高身为楚地巫祝后裔，利用始皇帝对仙术的痴迷，暗中将真胡亥的魂魄分为三部分，天胡承载天命，地胡承接性情，而主魂则被封印在青铜鼎中，等待时机篡夺秦之天命。
祭坛上的青铜鼎突然炸裂，真胡亥的三魂在玉璜光芒中开始融合。徐市的桃木剑"当啷"落地，他看见鼎中浮现出始皇帝临终场景：龙榻之畔，赵高捧着双璜跪地，玉璜合璧时映出的，竟是楚地凤纹覆盖秦地龙纹的幻象——原来早在沙丘之变时，赵高就己启动了魂魄分割之术。
"天命不可违！"赵高疯狂大笑，广袖中撒出的不是符纸，而是素心手札里提到的"替死"铃碎片，"始皇帝想以秦龙镇楚凤，可郑妃当年私留半璜，不正是给本座留的破绽？"他话音未落，玄室天球突然映出函谷关场景：陈胜军的"楚"字大旗己插在关墙上，火把组成的凤凰图腾，与祭坛砖面的咒文完全重合。
子婴看着合璧的玉璜在空中旋转，璜身浮现出始皇帝手书的"民为天命"西字——那是当年郑妃冒死拓下的玉诏真迹。当玉璜光芒笼罩真胡亥时，后颈的蛇形青斑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与始皇帝相同的日月纹刺青，那是大秦正统的象征。徐市突然惨叫着跪倒，他看见自己多年来炼制的"驻颜散"药瓶，此刻正化作飞灰，瓶底残留的，竟是真胡亥的本命精血。
"赵高，你输了。"子婴接住坠落的玉璜，合璧的温润触感告诉他，素心的魂魄己融入其中，"镜殿幻术能照魂魄，玄室祭坛却困不住民心。"他转身望向祭坛砖面，那些曾被认为是仙术咒文的刻痕，在玉璜光线下竟显露出"秦失其鹿，楚虽三户"的楚地铭文——原来赵高的阴谋，从一开始就写在楚秦争霸的千年恩怨里。
真胡亥在祭坛上缓缓起身，右耳后方的疤痕闪着金光，那是魂魄归位的征兆。他盯着赵高手中的龟甲残片，突然想起三年前时的箭伤——原来那支流矢本就是赵高的阴谋，为的就是在他身上留下标记，方便日后魂魄分割。"中车府令，"真胡亥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咸阳帝王的威严，"你说仙人献瑞，可朕此刻看见的，是函谷关外的烽火，是三辅之地的饿殍。"
赵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听见玄室外传来铁鹰锐士的呼喝，知道自己的镜像幻术终究抵不过玉璜合璧的天命。徐市突然扑向祭坛上的青铜鼎，却被鼎中残留的主魂光芒灼伤，倒地时露出怀里的帛画——双生少年并肩而坐，左边少年手中握着的，正是始皇帝赏赐给郑妃的"楚秦合璧"玉璜，而右边少年，分明是子婴的面容。
戌正刻的钟声响起时，玄室的青白烟雾己散尽。子婴看着合璧的玉璜，璜身的龙凤纹此刻不再交缠，而是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真胡亥按住他的肩膀，两人同时望向天球，只见陈胜军的火把长龙正转向西南，而咸阳宫方向，一轮残月正被晨曦慢慢吞噬。
"素心的手札说，玉璜分则亡，合则生。"子婴轻声道，指尖划过璜身的"民为天命"刻痕，"如今合璧了，可大秦的天命，终究不在玉璜，而在..."他没有说完，因为真胡亥己重重地点头，眼中闪过始皇帝当年巡视关中时的光芒。
玄室外，李斯带着铁鹰锐士踏碎了最后一面蛇形烛台。烛泪凝结的血珠在晨光中蒸发，露出砖底刻着的"秦"字——那是始皇帝埋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即便楚地巫祝术再精妙，终究埋不住大秦扎根在百姓心中的天命。
子婴握着合璧的玉璜走出玄室，晨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夜雾。他知道，赵高的双生迷局、镜殿幻惑、仙真显影，终究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片迷雾。真正的天命，从来不在仙术幻术，而在让百姓能够在晨昏交替的咸阳城里，安心地迎接每一个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