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二年正月癸卯日,阳武县的沙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凛冽的寒风卷着砂砾,无情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一队马车正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沙地,留下深深的车辙。而在沙丘的制高点,一个身影正忙碌地调试着一台巨大的器械——那是张良精心设计的「铁锥投石机」。
张良身着一袭灰布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简单的革带,上面挂着一枚古朴的玉佩。他的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锐利,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作为韩国贵族后裔,他曾在韩国宗庙亲眼目睹始皇帝的车驾,那份震撼与仇恨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心中。此刻,他死死盯着远处那辆装饰华丽的青铜辒辌车,车帘上醒目的狼鹿纹却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目标不是皇帝,是公子扶苏。”张良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刺客首领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决绝,“杀了他,秦必乱,楚可兴。”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在他看来,扶苏推行的新政虽有仁政之名,却依旧是在巩固秦的统治,只有除掉扶苏,才能打破这看似稳固的局面,为楚国的复兴创造机会。
刺客首领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他握紧手中的武器,目光死死锁定那辆辒辌车。随着张良的一声令下,巨大的铁锥被缓缓抬起,在机械的轰鸣声中,带着尖啸划破空气,如同一颗流星般朝着目标疾驰而去。
此时,扶苏正端坐在车内,手中捧着一卷《楚辞》残卷,神情专注。车中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照出他俊朗而沉稳的面容。膝头,那枚楚式玉璜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秦楚之间复杂的渊源。突然,车外传来蒙恬急促的喝令:“卧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剧烈的撞击声响起,车辕应声而断。扶苏本能地护住头部,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冲去。铁锥擦着车帘坠入沙地,巨大的冲击力在舆图上砸出一个焦黑的坑,而那个位置,正标着“陈留粮仓”的字样。一时间,沙尘漫天飞扬,马车剧烈摇晃,车内的物品散落一地。
扶苏定了定神,迅速掀开车帘。只见车外一片混乱,黑冰台的密探们训练有素,己经将刺客按倒在地。刺客挣扎着,袖中突然掉出一把韩国弩机,扳机处清晰地刻着“张良”二字的韩文。扶苏望着那把弩机,眼神微微一怔,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在新郑见到了张良的父亲张开地。那位韩国丞相虽己病入膏肓,却依旧不失风骨。临终前,张开地紧紧握住扶苏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秦法如刀,楚魂如丝,刀断丝连。”此刻,这句话在扶苏脑海中不断回响。他望着远处沙丘上若隐若现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张良的刺杀不仅仅是个人的复仇,更是旧贵族对新政的反抗,是秦楚两种势力的激烈碰撞。
“公子,您没事吧?”蒙恬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担忧。扶苏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惋惜与坚定:“传令下去,善待刺客,我要亲自审问。”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楚辞》残卷和玉璜,拍去上面的尘土,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继续走下去,实现秦楚融合、天下太平的理想,让那些如张良般的旧贵族,真正看到新政的希望。
而在沙丘之上,张良望着失败的刺杀现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握紧拳头,低声说道:“扶苏,我们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说罢,他转身消失在茫茫的沙雾之中,只留下那台“铁锥投石机”,在寒风中静静伫立,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以及背后那个波谲云诡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