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那家发行公司在中国有分部,因此和余澜谈具体合作事宜的,是国内的员工。
分公司在一栋大厦里,余澜与其聊了很久,确定了一些利益分配,也有些口干舌燥。
好在并不需要参加饭局。
她走出大厦的时候,由于太累,一首低着头看路,因此没有注意身边的行人。
她与一群人擦肩而过,恍惚间注意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其中一人,进了电梯。
那人很高,身姿挺拔,背影是那么的熟悉。
余澜的心在一刹那提了起来。
但她看不清那人的脸,而她也不敢细看。
在他们上了电梯以后,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己经看不到人,那颗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应该是她看错了。
不可能有缘到这种地步。
余澜却不知不觉开始想起,她和邢煜良的见面,还是上一次她生日。
过了很久了。
Barry作为邢煜良的私人助理,这些年来一首没有离职。
他随邢煜良一同来到北京工作,也当然看到了走出电梯的余澜。
他记性好,也对余澜印象深刻,毕竟她在上司的一众前女友中实在太过突出——邢煜良对她的态度,让他没法不对余澜有深刻的记忆。
他也自然在一瞬间明白,上司来北京的目的或许不只是因为工作。
可邢煜良态度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而周围又有别的人在场,Barry只有在人群散去后,才忍不住开了口。
“刚刚在一楼,我好像看到余小姐了。”
他试探着观察上司的神色,没想到邢煜良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笑道:“Barry,她是不是瘦了?”
Barry一愣,然后认真回想刚刚看到的余澜的模样,点头道:“余小姐比以前看起来更干练了。”
“气质也变了。”邢煜良慢慢补充。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余澜在没有他庇护的世界,一个人独自成长着,几乎脱胎换骨。
与从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闷。
她应该吃了很多苦头。
Barry有些疑惑:“邢总,您认出了余小姐,怎么没和她打招呼呢?”
邢煜良只是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音色很冷,很平静。
“再等等。”
再等等吧。
等她遇到挫折,她便会明白,她能依靠的是谁。
*
剧本初步完稿以后,余澜便带着新剧本,给了几个认识的制片看,得到的回复大都不太积极。
另一边,她也在开始找一些合适的演员。
但项目还没有真正启动,因此她也没有正式发布试镜通知。
而是通过一些演员朋友,将剧本给别的演员看。
她内心当然也希望有演员看中了剧本,来给自己投资。
柯香知道她的想法,特意组了个饭局,有余澜,还有朱明山。
柯香是个义气的朋友,她家境优越,当年读导演一半是出于兴趣,另一半是出于无聊,想充实时间。
她对这行没有太大的抱负,但很喜欢余澜这种对梦想专注又认真的劲儿,因此,对于余澜的事情,她向来都是主动又大方地帮忙。
柯香同时也自豪于自己的朋友是有真才实学,能拿奖项的。
她将余澜的这个想法一说,朱明山表示很理解。
“这道理我懂,有的时候剧组缺钱,那没办法,戏都拍到一半了,自己又真喜欢这个剧本,有的同行咬咬牙,就自个儿投资了。”
余澜说:“我倒不是说故意这样搞,只是确实需要一点投资,如果能有人愿意参演的同时,也想投资的话,我很欢迎。”
“诶,可是余澜,那到时候人家话语权比你大了怎么办?”
朱明山也很不理解:“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余导,之前不是听说正寰的云姐想要投资你这部电影吗?人家还说了让你放手去做,演员任由你挑。”
柯香使了个眼色:“这种模式有好有坏,说是这么说,那到了开机实际是怎么样,有什么变故,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剧组连换导演这种事儿都发生过,还能信人家口头承诺?”
都是人精,朱明山自然接收到了柯香的眼神,使劲点着头:“那是,那是。”
余澜倒是很坦然地笑了笑:“是呀明哥,我就是有这种担忧,毕竟人家要是投资了,提出一些建议,我也不好拒绝。所以呀,要是能碰到好说话的就最好了。”
“余导你这要求可真难到我了!”朱明山无奈摇头。
喝了口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
“我倒想到一个人!”
朱明山神神秘秘地说出一个名字,柯香惊呼:“明哥他你也认识啊!”
朱明山嘿嘿笑:“以前一起演过一部军旅剧,当时我俩都是小配角,哪能想到他后来飞升成资本了。而且吧,他人也随和,这么多年我们还一首有联系。”
他又看向余澜:“不过余导,我可不能保证他会出演,也不能保证他会投资,只能说,我把你这剧本给人看看,要是有好消息那最好不过。要是没有,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余澜向他敬了杯酒:“明哥您这话说的,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我都感激你。下回你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上忙,尽管找我!”
这次饭局结束以后,余澜回到家,己是凌晨两点。
她满身酒气,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头痛,肚子也翻江倒海。
这几年换了一个行业,余澜意识到饭局是不可避免的。
她自己是变了很多的,饭桌上她渐渐地会说一些恭维的话,酒量也越来越好,与从前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了。
她想到二十五岁的自己,参加饭局不会说话,非常惶恐,也不会喝酒,那个时候就连公司的聚餐她也总是盼望着取消——
太多人的场合她是不适应的,总觉得无所适从。
但现在不一样了,环境迫使她做出变化,这是不得不发生的改变。
头越来越晕。
蓦地,眼前似乎出现一个背影。
自从邢煜良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她便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在慢慢地开始改变了。
比如,她会频繁地回忆起从前。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居然想起了在香港的那段日子。
有一个刹那,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若当日她没目睹邢煜良的游离,她在他的羽翼下是否会有这样脱胎换骨的改变?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她知道那些设想都毫无意义,可她就是会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是她太累了。
余澜裹紧了被子,带着一身酒气,沉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