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不可察的水声遥遥传来。
越来越猛烈,越来越猛烈。
最后几乎是波涛汹涌。
这棵巨木生长在一条河流旁,宽阔深长的河流原本平缓的水流,掀起巨浪。
巨浪中传来低沉优美,仿佛天籁,如月神低吟的男声。
但内容就不那么优美了。
低沉的男声暴躁怒骂:
“你们!他爹的都是一群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脑子都挖出来去喂鱼算了!”
“玉昆仑!玉昆仑!我们要去的玉昆仑!”
“玉昆仑在昆仑山!这儿是哪?是什么深山老林?!!”
“地图是谁买的?是谁看的?是谁在指路?!!”
“一群废物,老子的大计都被你们破坏了!要是偷不到玉昆仑天骄大比的考题,得不到天骄大比的第一,就将你们统统都发配了!”
“都去深海里面当鲛蛋保育员算了!也别跟着老子修炼了!一群笨瓜鱼脑子!”
“一群蠢货,一群吃白食的,一群脑子被水泡过的笨蛋!!”
水面上窜出一条闪亮亮的白色鱼尾,随之冒出一个银发披肩,面容精致瑰美如月神的男子,赤裸的上身白皙结实,完美矫健的肌肉线条蜿蜒到腹部,下方是一条粗大的白色鱼尾,粼粼潋光。
梦幻般的白色鲛纱浮在鱼尾上,将这片深山老林衬得像是梦幻仙踪。
银白色的鱼鳍从这只雄性鲛人的耳尖探出,浓密的银发湿漉漉散在他肩头,他随手将发丝都捋到脑后,神情恼怒凶狠,怒骂间露出尖锐森白的尖齿。
那人连眼瞳都是梦幻的银白色,神秘非常。
而在他破水而出后,九条不同颜色长长鱼尾的鲛人,也破水而出。
他们有男有女,耷拉着漂亮的脸蛋,挨骂。
这条有巨大白尾巴的男性鲛人,气息是最强的,身形也是最强壮的,一拳捶在水面,便有巨浪翻出。
段春衣将他与大师兄曾经说过的那个水精宫大师兄对上。
她看向虞侯,唇瓣微动,做出口型:“九方隐冠?”
虞侯点头。
段春衣失笑。
还以为合欢宗是歪门邪道其中翘楚,没想到这群鲛人,也不遑多让,竟想顺着水路偷渡去玉昆仑,偷考题。
大家都是一样卑鄙,她就放心了。
树上合欢宗众人一声不吭。
树下九方隐冠破口大骂了一刻钟,才一甩尾巴埋入水中,带着那九个师弟师妹气呼呼窜走了。
许久后,虞侯率先出声:“对,那便是九方隐冠。”
他道:“一个化神初期的鲛人,水精宫当代大师兄,一个出类拔萃的蠢货。”
段春衣:“……”
虞侯轻巧跳上树尖,“身为化神期修士,但脑子太笨,如此之近,潜藏着一群元婴修士,还有小师妹这样的金丹期修士,这都没发现。”
虞侯:“鲛人啊……”
段春衣复盘:“看来大师兄分析得没错,确实不足为惧。都不用想什么诡计,感觉,明谋也能让他上套。”
万岁观南:“啧。”
然后众位师兄师姐抱臂,轮流发表了一番对鲛人的物种歧视言论。
“呵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道清灵低哑的女声响起。
邻近的一棵树上,有灵力拨开枝叶,露出一个女子。
她倚在树梢上,指尖垂落,逗弄着一只树洞里的小松鼠。
乌黑的长发密密编成一条条小辫子,灿烂的金色发饰坠落,蓝眸微眯,耳坠是一粒金铃铛,随着她转眸微微晃动。
紫色繁复长袍上,绘制着御兽宗亲传弟子的徽记。
“殷无双?”
七师兄司西鸾敏锐察觉,眉头微凝,掌心浮现木莲花,杀意隐约,“你藏了多久?有何意图?”
白鹭洲这个御兽宗在南境以南,听风山脉司氏也在南境以南,他认出了这个白鹭洲此代天骄大师姐。
“意图?”
殷无双的目光,轻飘飘扫过一众合欢宗弟子,弯唇:“买到了据说是独家的玉昆仑天骄大比团队赛考题,便想来看看。”
“没想到,可不止我一人买到。”
“不过,见到了对手的实力,也不算吃亏。”
“合欢宗,看来与明年的天骄魁首无缘了。”
“唔,竟还有个金丹期的小妹妹,合欢道当真人无人了?”
段春衣:“……”,被看扁了!
她骑在树上,还没生气。
大师兄先生气了,冷笑一声,拔剑。
司西鸾的木莲花旋转腾空,木系灵气不断被抽取,“殷无双,你的眼界还是这样狭隘,你迟早死在自己的傲慢之下!”
司西鸾:“司氏相面术,你是南境人,应当听说过。”
司西鸾:“我们小师妹虽是金丹期,但她面相贵不可言,风骨奇伟,是大帝之姿。”
司西鸾嗓音沉冷:“你,少狗眼看人低。”
殷无双戏谑的笑意稍敛,凝眉细细打量那骑在树上的年轻女修。
她早便注意到她。
藏在这一群懒散的合欢宗修士当中,像是一粒莹润的珍珠,毫无所觉地半掩不露,分明修为最低,却会第一个夺去人的目光。
这种隐而不露的气质,若是在一群幼兽中,必是会被第一个挑走的。
她当初便是这样挑中她的白虎。
面相?
她殷无双并不会相面,她舔了舔唇,“大帝之姿的金丹期?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段春衣传音给七师兄,“能说吗?”
司西鸾颔首。
段春衣便答:“段春衣。”
段春衣道:“碎尸万段的段,春日彩衣之春衣。”
河水缓缓流淌,山林静谧。
殷无双:“……,好名字,霸气无双,快乐烂漫。”
段春衣纳闷:“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殷无双弯眸。
她轻盈跳下树,树下慢悠悠出现一只庞大的毛绒绒白虎,轻巧接住了这位白鹭洲大师姐。
高挑骄傲的紫袍女修立于白虎背上,挥挥手,“我己看过,合欢宗、玉昆仑、水精宫,都不足为惧,再见了,未来的手下败将们。”
白虎虎尾高翘,轻快地飞跃上树梢,眨眼间便消失。
“嚣张至极。”
虞侯摇摇手,将小师妹落在那女子身上的目光拉回来,“别看了,走远了。”
段春衣:“好羡慕,她好潇洒。”
万岁观南吃醋了,“比你二师姐还潇洒?”
段春衣:“那不一样。”
万岁观南:“她快两百岁了,等小师妹两百岁了,必定比她还要潇洒。”
段春衣一下子就被安慰到了。
二师姐继续道:“而且她也就潇洒这一时半会……嘿嘿。”
段春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