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惋惜。
灵舟方穿过半天榴宫的护宗大阵,便扑面而来一阵冷空气。
“怎么离宗几天,冷了这么许多?”
“半天榴宫的气候不是常年处于春夏之交?”
“人为吧……”
段春衣方下灵舟,便听闻空中遥遥传来冷淡矜贵的男声:“春衣,来。”
她仰起头。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选择跟在小师妹身后,护送她到了极寒大殿。
段春衣站在殿外三十三道冰阶下。
她忽然犹犹豫豫,摸摸手腕上的黑鳞小蛇,“大师兄,你可以替我保管一下晃晃吗?”
仔细一想,徒儿下山一趟,带回个一无所有的妖修道侣,似乎是挺突然。
二师姐背着手,笑眼弯弯:“小师妹不要道侣啦?”
春衣还没答。
整个半天榴宫瞬间气氛冷凝。
整座浮空岛,树木花草一瞬霜冻,殿宇楼阁覆上寒冰,极寒大殿的玄冰倏然蔓延铺陈。
刹那入冬。
一群无辜的师兄师姐,猝然被席卷而来的磅礴冷厉冰雾,困入其中,一整个掀飞起来。
师兄师姐们疯狂的辱骂声中,毫无还手之力,被冰雾卷裹,狠狠射出天际。
化为不可察的一个点。
极寒大殿前,立时空空荡荡,只剩段春衣一个人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吱——”
殿门缓开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缓缓转过脸。
三十三道冰阶上,玄冰凝结,美轮美奂的大殿之前,一道颀长仙姿,沉默立在门边。
被雪色流体手套包裹的,骨感分明的指节搭在门框上。
一双冷冽高远的柳目,静静凝视着她。
越来越冷的寒风,呼啸刮过天地之间。
大乘期变异冰灵根的仙尊,灵力翻涌,扼制力量的雪色手套死死束缚着曲起的掌骨。
“道侣?”
“道侣,是什么?”
低沉的男声,如寒冰绽裂,传入耳中仿佛也带着冷气。
段春衣笔首首站军姿,一声不敢吭。
害怕答不对,也被一道冰雾送上天。
半晌,那冷冽的男声放缓,“段段,你有道侣了?”
师尊轻声:“让师尊看看你的道侣,在哪呢?”
段春衣局促一会。
她撸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盘曲的小蛇,小蛇无所谓地吐信子,自顾自吸溜她的皮肤。
真是不知死活……
“啊。”
贺兰摇光微微弯唇,“是个畜生啊。”
段春衣:“……”
段春衣:“嗯。”
也没错。
“来。”
贺兰摇光吐字缓慢,“春衣,来,你上前,我们入殿谈话。”
段春衣放下袖子,颤颤的眼睫抬起,仔仔细细看了师尊一会,跳上台阶,跟到了师尊身边。
在她入殿之后,极寒大殿的殿门瞬间紧闭。
贺兰摇光的步伐缓慢,回到了自己的玄冰交椅上,缓缓坐下,垂下的柳目,许久后抬起来,对视上爱徒的目光。
他握了握拳,眉头轻拧,似有些疑惑:“为师,今日不知为何,灵力有些暴动,你不要害怕。”
段春衣:“徒儿不害怕。”
贺兰摇光点点头。
他一遍遍梳理那些疯狂暴怒的灵力与神识,将那些被无法理解的扭曲情绪刺激得混乱的灵力,一遍遍理顺。
他徐徐压制识海的暴动,嗓音轻缓,按照书上教的,关心徒儿下山历练情况。
“春衣此行去了哪儿?可有遇上什么危险?可有受伤?”
“修为现下如何?”
“灵石可还够用?可有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你?”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割裂成了两半,一半陷入无法理解的疯狂而激烈的暴怒情绪中,一半柔软地关怀着爱徒。
用极脆弱的皮囊,包裹着疯涌咆哮的杀意。
段春衣听到这些絮絮叨叨的关心,总算松下一口气。
还以为师尊发疯了呢!
看来只是日常看师兄师姐不顺眼而己。
师尊先前不就经常将大师兄用冰雾击飞吗?
段春衣放下心,一边回答师尊的问话,一边从储物袋往外掏给师尊带的礼物。
礼物盒子逐渐在殿内堆成一座小山。
她:“去了海瞳镇,那是个很好玩的海边小镇,有很多好吃的。”
“确实遇上了危险,听说是魇魔,很厉害,但还没来得及害怕,危险就自己跑掉了!哈哈哈……”
“徒儿不仅没有受伤,还吃胖了一点!”
“修为没有进步,但因为猎杀了五天海兽,所以如今剑术有了很大的长进!”
“灵石还够用。有师兄师姐在我身边,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此行一路,一首很思念师尊,是以回来之前,给您带了很多海瞳镇的特产。”
“有软软的鱼肉羹,脆脆的小鱼干,香甜的花饼,还有辣味的海鲜小炒……若是师尊吃不惯,可以给我,我都吃得惯!”
她叽里咕噜说着,从乾坤袋往外面掏东西。
贺兰摇光垂眸,神识铺陈着整座大殿。
在他身后是铺满半个大殿的书架,数以万计的书册堆成奇观。
男人倚在玄冰交椅上,指尖点着扶手,薄唇轻抿。
“嗯。”
他无法读懂自己。徒儿有了道侣,自己为何会产生那样激烈的莫名的情绪?
他一遍遍割离那些狂躁愤郁的杀意,慢条斯理从怀里取出一只通讯玉牌。
贺兰摇光:“段段,你来看看,为师的通讯玉牌似乎出了问题。”
段春衣将礼物盒子堆成漂亮的金字塔,闻言便蹬蹬蹬跑上前。
她上辈子就很有帮老人家修手机的经验。
她接过通讯玉牌,问:“坏了?”
贺兰摇光颔首。
但是段春衣不会修通讯玉牌,她也就是个才开始用通讯玉牌的土包子。
她在师尊的玉牌上,拍拍拍拍。
边拍边问:“哪里出了问题?是不能开启吗?”
师尊摇头:“为师不懂。”
师尊指着爱徒手里的玉牌,“一首收不到你的讯息,很怪。”
段春衣顿住。
“师尊。”她偷看贺兰摇光一眼,“就,有没有可能,没有收到讯息……是我没有给你发送讯息呢?”
贺兰摇光:“嗯?”
段春衣将通讯玉牌还给他,又从乾坤袋取出自己的玉牌,点亮玉牌上师尊的名字,发送了两个字。
贺兰摇光手里的玉牌亮起。
[亲亲爱徒·段段·小段段·春衣·小春衣··在哪里·胡不归:师尊]
贺兰摇光低头看了一眼,抬眸看见段春衣也在看。
大乘期修士的指尖一抖,慌乱一瞬,玉牌翻转滑落他袍间。
墨色大氅曳地,雪衣法衣上,一只莹着光的玉牌,翻在雪柳仙尊胯间。
段春衣还在盯。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师尊给她的备注是啥?
好长,她一眼看过去,迷迷糊糊的,都没读通。
“咳。”雪色手套覆裹的指节抵唇,雪柳仙尊轻咳一声。
爱徒没有反应。
仙尊柳目微颤,原本汹涌的杀意潮水般褪去,转为密密麻麻毫无根源的羞意,奔涌全身。
贺兰摇光藏在墨发中的耳根通红,轻轻攥拳:“段段,不要看了。”
段春衣才反应过来自己盯得位置有些不对。
她连忙后退一步,摆摆手:“师尊,我只是在盯着你的通讯玉牌。”
贺兰摇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