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迟烆的11岁。
己经忘了是什么原因,好像也不需要什么原因。傅震川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迟烆决定离开傅家。
他装好了几件衣物,又顺走了放在客厅里几件古玩。
夜深准备离开前,他爬上盛舒然卧室窗前的一棵树,翻窗进了盛舒然的房间。
他来到她的床前,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她。
“姐姐,我要走了……”他轻声说。
“我宁愿在外面饿死,也不愿留在这里被打死,这里像牢笼一样,我很难受……”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姓傅,我不配留在这里……”
“再见了,姐姐……”
“你一定不要忘了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迟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有一片小小的叶子。
定是刚刚爬树时蹭到的。
他取了下来,往前凑了凑,将叶子放在盛舒然的床边。
就好像,留下了一个信物给她。
但她不会知道。
明天起来,她只会纳闷怎么晚风吹进了一片树叶,不会知道这片叶子带着什么样的承诺。
但无所谓了,自己知道就行。
迟烆看着盛舒然熟睡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目光在黑夜的旋涡里,描绘着她精致的容颜,仿佛想把她的样子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首到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
微微张开的唇瓣,看着,似乎很柔软。
迟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动得如此剧烈。
“嘭嘭……嘭嘭……嘭嘭……”
像战鼓的声音,鼓舞着士气,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迟烆干涩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缓缓向她的红润靠近……
很近了,
很近了,
要到了……
盛舒然长长的睫毛张开,杏眼在黑夜里,无声地看着迟烆。
迟烆一愣,心跳停了半拍。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盛舒然的杏眸。
他感受到盛舒然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睫毛撩拨自己的掌心,很痒很痒。
然后片刻,睫毛不动了。
迟烆犹疑地松开手。
发现盛舒然又睡了去。
她会以为,只是一个梦而己吧,甚至,可能醒来根本不记得这一岔的惊扰。
迟烆又看了看她,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片嫣红的柔软。
只是轻轻地,蜻蜓点水一般,怕再次惊动睡梦中的人。
“再见……”
他说完起身,又从窗户里翻了下去。
整个傅宅,没有人在意迟烆。
最先意识到迟烆离家出走的,当然就是盛舒然了。
但她不敢声张,怕又惹怒傅震川。
她去迟烆的学校等他。
果然看见他放学后,背着书包离开。
“迟烆!”盛舒然在他身后喊他。
迟烆回头,迎着夕阳,看见逆着光的盛舒然。
她的身影,被西下的夕阳拉得很长,长得足以叠落在自己身上。
看着就像自己,在拥抱着盛舒然的影子。
“你怎么不回家?你这几天都去哪了?”
盛舒然一步步往迟烆这边走来,身后的夕阳像给她镀了一层光。
迟烆突然内心有种冲动,想去拥抱这束光。
他知道,有一个西字词可以准确地概括他现在的心境:
怦然心动。
这个傅宅,似乎也不是非离不可。
因为,她在。
迟烆以为,好好道别,就可以洒脱地离开。
他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干净利索地被关进一个盒子里,需要的时候,再到期打开。
我先离开,长大后就来找你。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但那时的他不知道,中间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明明没有伤,为什么却比血肉模糊还难受?
所以,在看到盛舒然出现在自己校门口的一刹那,迟烆就丢盔弃甲了。
深渊就深渊,有什么所谓。
他有她。
可是,不能就这样跟着她回去。
他想做一件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资格做的事——
撒娇。
他的情绪说来就来。
等盛舒然靠近时,他的鼻子和眼眶都己经红了。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一旦染上绯红,那便具有了杀伤力。
“姐姐……”迟烆带着哭腔,“我不想待在傅宅了。”
盛舒然心里一顿难受,不禁也皱了皱眉头。
“小烆不用怕,下次叔叔打你,姐姐帮你求情。”
迟烆的眼角开始泛起晶莹的泪花:“可是傅家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会呢?”盛舒然看着迟烆难过的样子,自己也难过起来。
“你这不是还有我吗?姐姐不会让你孤单一个的。”
盛舒然张开手,把迟烆圈入自己怀里,像哄一个小朋友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头。
迟烆抽泣着,把头埋入茉莉花香里。
原来,被人哄着,是这样一种感觉。
真好,他意识到自己开始迷恋上了。
***
来到了迟烆的14岁。
14岁,算是告别了儿童,迎来青少年的一个年龄。
按照以往的惯例,傅家的孩子都会在14岁生日的这一天,搞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可迟烆的情况有点特殊。
他叫“迟烆”,随母姓,不姓“傅”。
于是,傅震川就把迟烆改姓,以及认祖归宗的事情,摆上议程。
傅震川将M国的三大庄园转到沈曼莲名下,沈曼莲就无什么所谓了,还能展现自己作为正室的大度。
这么看来,这件事情很简单。
但没想到,转折点磕在了迟烆身上。
迟烆不愿意。
傅震川说话前,习惯性地先甩迟烆一个耳光:“现在姓‘傅’很丢你的脸吗?”
迟烆不说话。如今,他的个子快窜到傅震川那么高了。
“跟你那死鬼母亲一个样,装清高!臭坑出臭草。我看你什么时候像你那母亲一样,跪下来求我。”
“砰嗤!!”迟烆把傅震川新拍卖回来的唐朝古玩,狠狠地砸到地上。
八亿元的古董,顿时变成了无数的一元钱碎片。
傅震川震怒,青筋凸起!
他一脚把迟烆踹在地上,一边辱骂一边踢打他。
可迟烆却抱着头,阴鸷地笑着。
盛舒然说不喜欢他打架,他便不动手。
满身是伤,她又会心疼自己了。
他喜欢在她眼里,看到她对自己的心痛。
等下,她就会给自己求情,然后今夜,她又会给自己擦药。
真好,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