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里安·乌瑞恩那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嘶哑质问,带着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冲击力,轰然撞在结界内凝滞的空气上,也狠狠撞在陈默混乱的意识边缘。
“你……是谁?!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惊怒与巨大困惑的眼睛,死死钉在陈默身上,仿佛要穿透他布满裂痕的躯壳,看清里面是神祇还是魔鬼。联盟雄狮刚刚从死亡的冰冷深渊中被拖回,残留的虚无感与骤然面对这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现实形成的巨大落差,让他的灵魂都在震颤。
这声质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伯瓦尔眼中本就未曾熄灭的余烬。铁壁公爵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熔岩般愤怒的眼睛再次狠狠刺向陈默,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威胁意味的低吼。
陈默躺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下那片灰白死寂的微光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他仅存的体温。瓦里安的质问和伯瓦尔的目光,如同两座无形的山峦,沉沉压在他濒临破碎的胸腔上,让本就艰难的呼吸几乎彻底停滞。剧痛在体内肆虐,泰坦权柄的余烬灼烧着经络,灵魂被混乱的记忆碎片反复撕扯。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内外压力几乎要将他意识再次碾碎的瞬间,另一个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痛苦与嘈杂。
是安度因的呼吸声。
那声音依旧带着尖锐的哮鸣和沉重的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每一次微弱的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痛苦轻颤。但这声音近在咫尺,就响在泰兰德臂弯里,响在陈默意识最敏感的边缘。这不再是之前撕心裂肺的濒死哀嚎,而是一种持续的、如同钝刀割肉般的痛苦低吟——一种活着的证明,一种他付出惨烈代价后带回的、却依旧在承受法则反噬的生命回响。
这声音,像一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丝线,穿透了陈默意识中翻滚的混沌熔岩和冰冷绝望的深渊。不是为了回应瓦里安的质问,不是为了对抗伯瓦尔的怒火,甚至不是为了理解卡德加揭示的残酷真相。
仅仅是为了……靠近那声音的源头。
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巨大痛苦和混乱包裹着的微弱执念,如同深埋在灰烬下的最后一点火星,在陈默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靠近他。确认他……还在。
这个念头如此微弱,却异常清晰,瞬间压倒了体内所有喧嚣的剧痛和混乱。它驱使着陈默那早己被痛苦和虚弱麻痹的神经,驱使着他那布满裂痕、如同破碎瓷器般的凡躯。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越过瓦里安惊怒的脸庞,越过伯瓦尔燃烧的目光,最终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泰兰德怀中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安度因苍白的侧脸,紧闭的、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眼睫,还有那每一次艰难起伏的、带着刺耳哮鸣的胸膛。
“呃……” 一声破碎的、被剧痛挤压出的气音从陈默干裂的唇间逸出。这似乎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
然而,就在这声微不可闻的气音之后,他的身体……动了!
不是敏捷的动作,甚至算不上是动作。那是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撬动一寸寸的挪移。
他那只布满细密银辉裂痕、之前微微抬起又无力垂下的左手,此刻正死死地抠进身下冰冷粗糙的碎石地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变形,指甲瞬间崩裂翻卷,渗出的鲜血混合着碎石屑,在苍白的手指上留下刺目的痕迹。手臂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因为肌肉的强行收缩而再次崩开,渗出的不再是细微的血珠,而是蜿蜒流淌的、混杂着微弱银辉碎屑的血线!
剧痛!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臂骨、肩胛,狠狠刺入他的脊椎和大脑!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被剧痛扼住的、意义不明的咯咯声,眼前瞬间被翻滚的黑雾和猩红的血斑所充斥。
萨尔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厚实的手掌本能地抬起,想要阻止这近乎自残的举动,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兽人酋长的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他明白,这己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干预,而是一个灵魂在巨大痛苦中挣扎着想要靠近另一个灵魂的本能。
泰兰德抱着安度因的手臂微微收紧,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怀中的安度因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被巨大痛苦笼罩的湛蓝眼眸,茫然地、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陈默的方向。
陈默死死咬着牙关,下唇被咬破,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他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剧痛,无视了手臂上流淌的鲜血,无视了身下那灰白死光更强烈的侵蚀寒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残存力量,都凝聚在那只深深抠进碎石地里的左手上!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他硬生生地,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拖拽着自己沉重的、如同灌了铅的躯体,在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朝着安度因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挪动了……几寸!
碎石摩擦着后背破碎的衣物和皮肤,留下新的血痕。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纤维撕裂的剧痛。他身下那片灰白死寂的微光仿佛被激怒般,光芒骤然变得浓郁了几分,如同冰冷的触手,更紧地缠绕上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拖回原地。
瓦里安和伯瓦尔都怔住了。联盟的雄狮眼中翻腾的惊怒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看着那个在地上拖出血痕、如同濒死蠕虫般挣扎着靠近他儿子的身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伯瓦尔燃烧的怒火也凝固了,铁壁般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那眼神里的愤怒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理解的震动所覆盖。
这景象太过惨烈,太过震撼。这绝非神祇的威仪,甚至超越了英雄的悲壮。这是一个凡人在巨大创伤和法则反噬下,用最原始、最痛苦的方式,以血肉和意志为代价,在冰冷的石地上拖行出的、短短几寸的血路!
就在陈默的指尖,颤抖着,几乎要触碰到安度因垂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同样苍白无力的手背时——
嗡——!!!
一声更加剧烈、更加刺耳的空间扭曲嗡鸣,如同亿万根琴弦被同时崩断,陡然从结界外传来!
紧接着,阿莱克斯塔萨那庞大龙躯猛地一震!笼罩着众人的赤红色生命结界光幕,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穹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刺耳的碎裂声!
一道狰狞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撕开了结界光幕的一角!裂隙边缘跳跃着不稳定的幽紫色能量火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一股狂暴的、混杂着紊乱空间能量和外部战场污浊气息的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裂隙中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