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台下哭嚎震天,苏瑶脚下的那只破陶碗还在袅袅冒着稀疏的白烟,里面灰黑黏稠的“神迹残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石灰味和最后一丝余温。曾经高高在上的长老,此刻面无人色地瘫在歪斜的供桌旁,道冠滚落尘埃,那根枯槁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指向苏瑶的方向,却再也发不出一句像样的咆哮。数不清的、充满血丝和滔天怒火的眼睛,死死钉在他身上!那是能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三个字,如同滚烫的烙铁,带着剧毒烧穿了长老残存的一丝理智!
巨大的恐惧并非来自失败本身——骗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真正的恐惧,是眼前这群他亲手喂养起来的、此刻眼神如同饿狼般盯着他的“信徒”!他太清楚饥饿与绝望能让人变成何种怪物!他煽动起来的仇恨,如今彻底燃烧回来,第一个要吞噬的,就是他!
不!不能束手待毙!就算死,也要拉这个毁我一切的妖女垫背!
一股刻骨的怨毒,混合着垂死挣扎的癫狂,猛地冲上长老的天灵盖!他那双原本因震惊和恐惧而涣散的浑浊老眼,瞬间被一种极其阴寒、极其怨毒的光芒所取代!如同藏在腐木深处毒蛇的复眼!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老骨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迟缓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背对着台下那山呼海啸般的愤怒浪潮,面对着那几个跟他一起坐在“神坛”上、同样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的核心弟子。
机会只有一次!
长老的嘴唇,在浓密混乱的白须下,极其轻微、极其快速地翕动着,快得几乎没有幅度!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右边最靠近自己的那个三角眼、塌鼻梁、一脸凶戾之气的壮汉——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孤儿,也是他最忠心的杀人工具!一条真正的、只为咬人而生的疯狗!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语言,只有一种纯粹的、淬了剧毒的恨意与疯狂!它精准地传递过去!
同时,长老那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枯手,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朝着祭坛后方、人群最混乱的外围,一个堆放杂乱贡品(破筐、麻袋)的昏暗角落,快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三下!
无声的命令下达!
死士领会!
三角眼壮汉原本煞白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野兽般的决绝与嗜血!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长老猛地转回身,面对台下狂怒咆哮、随时可能冲上台来撕碎他的灾民!他张开双臂,如同最后审判的判官,用尽肺腔里所有残存的气息,发出一声扭曲、尖锐到变调的嘶吼,试图盖过那汹涌的声浪:
“住口!都——给——我——住——口!!!”
这垂死的挣扎,竟真的暂时压住了一些混乱!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只是这次,再无敬畏,只有浓烈到化不开的、等着看他还想玩什么把戏的鄙夷与仇恨!
长老浑身都在筛糠般地颤抖,冷汗湿透了道袍,紧贴在干瘦的脊背上。他强行挺首腰杆,手指再次指向苏瑶,这一次,手指连同整个手臂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承受着万钧重压:
“邪魔……迷了心窍的邪魔!!!”
他扭曲着脸,声音嘶哑地控诉,竭力要将所有的罪责扣在苏瑶头上:
“大家……大家不要再被这妖女迷惑了!她……她用的根本不是凡人的把戏!是邪术!是妖法!”
他指着那个还在冒烟的破陶碗,声音拔得又尖又利:
“她毁我玄莲圣物!用的手段……用的手段……分明就是偷学了我宗的无上秘术!障眼妖法!对!就是障眼妖法!圣物的神力,早被她偷偷窃取了!!!”
台下顿时一片“呸!”的唾弃声!骗子还在狡辩!
长老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继续声嘶力竭地泼着脏水: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妖女!她毁了神器,为什么还能让这破碗冒烟?!那股热气从哪来?!就是她!是她用窃取的神力做出来的假象!”
他猛地环视台下,眼中射出疯狂的光芒,抛出一个更加恶毒、也更加的“鱼饵”:
“抓住她!快抓住她!!圣物虽毁,但我玄莲宗引动天火的秘术神力,就在她身上藏着!抓住这个妖女!抓住这个窃贼!逼她交出真正的秘法!只要她交出秘法,我们就能再次引来天火!降下真正的甘霖!这才是解咱们旱灾的唯一生路啊!!!”
这一番颠倒黑白、扣帽栽赃,外加一个画饼充饥的巨大“甜头”,瞬间在极度混乱和绝望的人群中激起了新的涟漪!
人群中那原本属于玄莲宗核心圈子、尚未倒戈、又被长老长期精神控制的部分死忠份子,眼神猛地亮了起来!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微光——抓住妖女,逼出秘法,就能再次求雨!就还能继续维持他们虚幻的特权地位! 这是他们绝望中的逻辑链条!
而更多己经被骗得倾家荡产的灾民,精神正处于极度紧绷、极度渴望找到任何宣泄口和救命稻草的临界点!“求雨”二字,如同魔咒,哪怕知道是谎言,此刻也像溺水之人试图去抓水面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