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水!”长老命令道。
妇人走到供桌前,颤抖着将陶罐倾斜。清澈的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从陶罐口流出,一滴,两滴……落在了银灰色的圣器表面。
“神迹”降临!
那几滴雨水,在银灰色的冰冷表面上滚动的瞬间——
“滋啦——!”
一声极其清晰、短促、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的奇异声响,骤然在寂静的祠堂内炸开!
紧接着,更加令人骇然的一幕出现了:水珠滚过的地方,竟然像是触发了什么无形的机关,瞬间升腾起一缕缕白色的烟雾!这烟雾很浓,带着一种古怪又有点呛人的味道(生石灰遇水反应初期产生氢氧化钙粉末飞扬),在祠堂摇曳的烛光下,宛如活物般扭动、盘绕!
这还没完!
“咕噜…咔哒…沙沙沙……”
一阵更加怪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那紧闭的硬匣内部传来!那声音沉闷又带着一点刮擦的沙沙声,仿佛是藏在地底深渊的怪物在沉闷地吞咽,又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猛烈地碰撞、摩擦!(这是自热包内的生石灰、铁粉、焦炭粉等物质遇水后剧烈反应,产生大量热量,导致内部气流涌动并推动加热包材料发出的声音。)
“啊——!”
“老天爷!”
祠堂内外,近在咫尺的信徒们清晰地目睹了烟雾升腾,亲耳听到了那匣子内的异响!这一幕远超他们的想象极限!这哪里是他们认知里的任何凡俗之物能做得到的?
“天火!天火醒了!!”狗娃娘第一个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地,疯狂叩头,额头砸在祠堂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嘭嘭”作响。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天火显灵啊!”
“祖师爷!感谢祖师爷!”
“活命有指望了!有指望了!”
上百人瞬间失去了理智!巨大的狂喜、恐惧、敬畏交织在一起,冲垮了他们最后的堤防!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如同被飓风刮倒的麦子,在狭窄的祠堂内外跪倒一片!磕头的声音密集如雨点砸地,许多人根本没意识到疼痛,额头渗出血珠甚至磕破皮肉也浑不在意,血液混着泪水汗水染红了祠堂的地砖和门外的泥土!嚎哭、呐喊、嘶吼汇成一股撼动夜空的洪流,连远处野狗的吠叫都被彻底盖了过去!
天机锁!三日诚心!
就在这彻底失控的狂热浪潮席卷一切,甚至有个别心急的青壮汉子激动地想要扑上去撬开银匣,好见识那传说中的“天火”、煮出救命的白米时,白须长老再次发出了雷霆般的喝声:
“慢着!不许妄动——!”
这一声蕴含了无比的威严,竟奇迹般地让那几个壮汉僵住了身形。长老疾步上前,一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混杂着震惊、了然和某种精明的算计)扫过众人,厉声道:“无知!愚蠢!凡俗之躯,肉眼凡胎,岂能承受天火真容的灼照?此乃大不敬!是大亵渎!”
在万众瞩目下,他伸出枯瘦干瘪、骨节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恭敬地捧起供桌上的银匣,如同捧着随时会爆裂的滚烫火球。然后,在无数双泪眼婆娑、充满困惑又无限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他将匣子缓缓翻转,将底部朝向众人。
长老颤抖的手指——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指向了底部那错综复杂的纹理。“看清了么?看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力,仿佛在揭示天机,“这些细如发丝却又环环相扣、蜿蜒如蛇、深邃如渊的玄奥纹路!”
长老枯槁的手指沿着那些沟壑状的注塑模具线条和更为细微的防伪激光刻蚀纹路——在昏暗烛光下,这些现代工业文明的痕迹显得无比神秘诡异——用力划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到近乎尖啸,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神启意味:
“这非是凡间的机关!此乃天界设下的九重天机锁!锁住了焚世业火的凶煞,也封存了救世圣粟的真源!”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跪拜的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敲进他们饥渴绝望的灵魂深处:
“欲开此锁,解天火,煮圣米,绝非蛮力所能!须得三千善男信女,赤诚之心,斋戒焚香,于烈日之下、圣器之前,虔诚诵念《青莲渡劫经》经文整整三日三夜!不得停歇!不得食人间烟火!”
他的声音愈发铿锵有力,如同在宣读最终的审判:
“唯有如此大功德、大诚心!方能汇聚众生愿力,以心火穿透九重天机,消尽我等凡夫俗子满身的污秽业障!方可……方可感通上天,让这圣器自行开启!天火自行燃起!我等方可得见神威,求得神粟!”
最后几句话如同定海神针,又像是一道不容违逆的神谕,死死钉入了所有人的心底!刚刚因“天火异动”而激起的、想立刻撬开圣器的莽撞渴望,被这“九重天机锁”和“三日诚心”的严苛条件瞬间掐灭,转而化作一种更深沉、更压抑也必将更汹涌的虔诚狂热!
火光跳跃,照在长老须发皆白、如古树盘根的侧脸上。祠堂内外,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随即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谨遵老祖法旨!”
“念经!我们念!”
“不吃不喝也要念!心诚则灵!”
绝望的人们,在“神迹”的鼓舞和“神谕”的指引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向了一个更加极端、更加危险的边缘。那匣子底部冰冷复杂的纹路,在他们眼中,己然是通向生路——或者死路——的唯一锁孔。三日诚心,三千人愿力,成了这死寂绝境中,一场赌上所有人性命的、名为“天火”的巨大迷局的最终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