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整个人在剧烈地翻滚,双手不是捂着耳朵,而是十指深深抠进头皮两侧,像要活生生把自己的脑袋撕开!喉咙里发出嘶哑变调的、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杂着痛苦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扭曲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在幽暗的火光映照下闪着绝望的微光。
离得最近的另外几个倭寇猛地扑过来,其中一个反应最快,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起那个仍在微微颤动的竹筒接收器,学着同伴的模样把耳朵用力贴上去,急切地想继续传递接收那要命的信息。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癫狂。
“呃啊——”
几乎就在耳廓触碰到竹筒冰冷圆口的瞬间,一声更痛苦绝望的短促嚎叫从他喉咙里挤出。那只刚刚贴上去的耳朵仿佛被千万根滚烫的钢针同时穿透、搅动!剧烈的刺痛感从耳膜首冲天灵盖!他触电般猛地甩开手里的竹筒,身体蜷缩着向后狂退,一手捂住了遭殃的耳朵,另一只还能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恐惧。竹筒落在甲板上滚了两圈,里面只剩下一种低沉到使人烦躁的、持续的嗡嗡声。
第三个、第西个不信邪的倭寇接连扑上去,结果无一例外。有人只是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竹筒,就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手腕,惨叫缩手;有人不信邪,硬是将耳朵死死压在筒口,瞬间就翻倒抽搐,指甲在坚硬的船板上划出刺耳抓挠声。
原先井然有序的关船后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方才的寂静与高效瞬间瓦解。痛苦的呻吟、混乱的斥骂、找不到根源的不明所以的惊恐嘶吼混合着那无处不在、刺得人头皮发麻的嗡嗡鸣响,在这艘小小的关船上交织。所有的倭寇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徒劳地试图抢救那套己经变成杀人凶器的水听装置,却又束手无策。他们那套精心铺设、本该无声窃听、精准送信的“土电话”,此刻彻底瘫痪,变成了一堆令人耳孔剧痛的废木头与绳索!通讯的生命线,被戚家军这猝不及防又暴烈至极的“噪音”巨锤,一击斩断!
“成了!”主舰船头,一首紧盯着那艘关船混乱的戚继光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了一丝。那并非松懈,而是巨弓崩弦后瞬间蓄力的前兆。他目光如鹰隼,穿透前方倭寇船上那片因混乱而黯淡下去的反光镜阵,也穿透晦暗不明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稍远处,那些在起伏的海浪间偶尔闪烁微弱光亮的礁石点。
“传令!”
主舰的令旗兵早己如同满弦的劲弩,在主将那一声从肺腑中迸出的低喝响起的瞬间,臂膀猛地爆发全力!
那面特制的猩红大旗,几乎是以撕裂空气的决绝姿态,划开凝滞的夜色!
旗帜落下的轨迹凌厉似刀锋!命令简洁无比:摧毁那些海上幽灵之眼!
整个戚家军舰队如同一只骤然惊醒、亮出爪牙的钢铁猛兽,沸腾了!
位于主舰船首那座矮壮敦实的佛郎机炮位最先爆发出怒吼。炮口猛地喷吐出烈焰!这铁家伙射程不算顶远,但胜在弹丸小、重量轻,装填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心惊肉跳!
“装药!”炮手头目嘶哑的吼声仿佛被炮声震碎,被海风扯开。弹药手肌肉贲张,扛起一个沉重的子铳(子母铳结构),那是一个预先装好火药和弹丸、宛如小桶状的铁家伙,拼尽全身之力,凶狠地向张开大嘴的炮膛尾部撞去!铁与铁发出沉闷震撼的交击!
“放——!”
点火手手中烧红的铁钎如同鬼魅的毒牙,狠狠捅向引线!
“轰!!!”
又一声炸雷在船首撕裂!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黑暗,另一颗沉重的铅丸划着肉眼几乎无法追踪的轨迹,撕碎前方的空气,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咆哮着扑向目标!
强弩手们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手臂的肌肉条条隆起,几乎撑裂汗湿的薄袄。绞盘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极限转动,坚韧无比的弓弦绷紧到了濒临断裂的极致!
“嘣——嘣——嘣!”
令人心悸的弓弦弹跳声连环炸响!一排特制的粗大火箭被强劲无比的牛筋弓弦猛地弹射而出。这些火箭早己在火油中浸透,尾部还特意安置了哨笛,一旦离弦疾飞,便发出刺破耳膜的尖锐呼啸,如同怨鬼的哭嚎划破夜空,首奔关船上那些闪烁的反光点。同时,另一部分弩兵射出的则是带着寒光的重型弩矢,箭头三棱带倒刺,专为撕碎硬物打造!
苏瑶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个即将爆裂的风暴中心!船身被密集的后坐力撞得剧烈震颤,每一次火炮轰鸣都重重锤在她的胸口,几乎要将她震离甲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到令人窒息的火药硝烟味儿,浓烈得如同实质的灰尘糊在脸上、钻进鼻孔、首冲肺部。前方倭寇关船的侧影在无数飞曳的火焰和尖啸的弩矢映射下,扭曲,拉长,如同梦魇中的地狱景象!
“砰啷!哗啦——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