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恨恨地瞪了吴二丫的背影一眼，拉着女儿去擦衣服，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说什么“丧门星”、“晦气”。
晚饭的油腻加上心里的火气，让乔丽儿一家格外能吃。夜渐渐深了，吴二丫哄着大妞睡下，自己也躺在床上，听着外屋乔丽儿一家还在高声说笑，隐约还能听到李翠花在跟他们抱怨自己这个儿媳妇多不好。
吴二丫闭上眼，嘴角却微微勾起。莱菔子水没喝成，但愿他们一家肠胃够强健吧。
果然，到了半夜，西屋先是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接着是乔丽儿的惊呼：“哎哟，肚子疼！强子，我肚子怎么绞着疼！”
紧接着，王强也“哎哟”起来：“我的肚子也……”
然后是小孩虎子的哭声：“娘，我肚子疼……”
没一会儿，西屋就乱成一团，开门关门声，脚步声，还有李翠花慌张的声音：“怎么了这是？怎么都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黑暗中，乔大壮在炕上翻了个身，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本想好好睡一觉，可西屋这动静实在让人心焦。野猪肉是香，可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尤其是那油腻腻的肥肉，孩子们肠胃弱，哪受得了这个。
听着西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乔大壮心里很不忍心，他知道这多半是贪吃惹的祸。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披上外衣下了炕。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走到吴二丫的炕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小心和尴尬：“二丫……”
吴二丫其实早就被吵醒了，只是没作声。她睁开眼，平静地看着炕边站着的男人，等着他开口。
“丽儿他们……好像吃坏肚子了，闹腾得厉害。”乔大壮的声音有些干涩，毕竟下午那碗莱菔子水是怎么被摔掉的，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舔了舔嘴唇，艰难地问：“你看……还有没有那个……你下午弄的那个药水？”
吴二丫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药？我下午不是好心冲好了端过去，给小姑子摔了吗？”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莱菔子是我前几天在山上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拢共就那么一小点了。现在碗也碎了，药自然也没了。”
她的话音刚落，东屋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李翠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似的头发冲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焦躁和怒气。
“二丫！你不是懂什么草药吗？你倒是赶紧再弄点药给你小姑子他们吃啊！没听见孩子哭得多瘆人吗？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着！”
她先是吼了一嗓子，随即快步走到西屋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脸色更难看了。
吴二丫缓缓坐起身，看向门口气急败坏的李翠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妈，那药叫莱菔子，是消食化积的，得去山上现采才有。现在天这么黑，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山上路滑，前两天还下过雨，我这腿脚怎么去采？再说，下午那碗，是我看着他们吃肉吃得猛，好心提前备下的，小姑子自己嫌弃，不领情还打碎了碗，现在知道难受了才想要？”
这一连串不紧不慢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翠花头上，把她后面的骂声全堵了回去。她张着嘴，一口气憋在胸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是啊，药是她宝贝女儿自己打翻的，这会儿让她怎么有脸再理首气壮地要求？可听着西屋里女儿和外孙痛苦的哭喊，她心疼得跟猫抓似的，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怒视着吴二丫，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乔大壮站在一旁，看看吴二丫，又看看急得跳脚的李翠花，最后望向西屋紧闭的房门，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二丫说的是实情，这黑灯瞎火的，让她一个腿脚不便的上山采药，确实强人所难。“那……那只能等明天天亮了？”他带着一丝无奈和询问，看向吴二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