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叫什么事儿？贼喊捉贼？”
“我说呢，二丫刚生完孩子，动都动不了，哪来的力气跟乔小七勾搭？”
“啧啧，这张婶平时看着挺老实的……”
“还不是李翠花指使的？她那心思，谁不知道？”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翠花和张婶听得清清楚楚。张婶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李翠花脸上挂不住，强自镇定道：“许是……许是弄错了，一场误会，误会！”她想去拉张婶，却被吴二丫不轻不重地挡了一下。
“误会？”吴二丫看向李翠花，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娘，刚才你和张婶可是信誓旦旦，说我和乔小七偷情，还非要搜出证据来。现在证据是在张婶身上搜到了，这‘误会’二字，怕是说不清吧？”
李翠花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吴二丫，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个瘸……”
“够了！”一声低沉的吼声打断了李翠花的话。
乔大壮黑着脸，眼神在吴二丫、李翠花和张婶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围观的众人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家里的丑事被这么多人看着，他脸上无光。
“都堵在门口干什么？没事做了？”乔大壮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看谁以后还敢嚼舌根！”
他这话既是说给外人听，也是敲打李翠花和张婶。
他又转向脸色惨白的张婶，语气生硬：“张家的，你还不回去？”
张婶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挤出了人群，头也不敢回。
乔大壮这才沉着脸对其他人说道：“天色晚了，大家都回家歇着吧。”
众人见没戏可看，乔大壮又发了话，便三三两两地散了，只是走远了还能听到压低的议论声。
乔大壮重重地哼了一声，没看吴二丫，也没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的李翠花，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屋外，瞬间安静下来。李翠花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吴二丫，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吴二丫却没有再理会她，只是平静地回到炕上
她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和大妞，闭上了眼睛。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这辈子，想拿捏她，没那么容易了。这只是个开始。
自打乔小七和张婶那场闹剧被吴二丫当众戳穿后，李翠花那张平日里总像唱大戏似的脸，结结实实地挂了好几天的霜。她倒是不敢再明着找茬了，毕竟儿子乔大壮也在场看着，她那点心思没得逞，反倒惹了一身臊。这几天，李翠花在屋里屋外走动，脚步都比平时重些，锅碗瓢盆也叮当响，只是那声响透着一股子憋闷劲儿。见了吴二丫，要么扭头就走，要么就从鼻子里哼气，连带着看大妞的眼神都冷飕飕的。
吴二丫躺在床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婆婆这不过是暂时偃旗息鼓，等这阵风头过去，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水呢。不过，能清静几天总是好的，她乐得耳根子干净，也能安心养养身子。
真正让吴二丫有些意外的是乔大壮。上辈子，满月酒一过，他就嫌家里晦气，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婆婆的冷眼和村里的闲话。可这次，他竟然没走。不仅没走，还破天荒地在家里待了下来。
起初两天，乔大壮只是闷头在院子里劈柴、挑水，干些力气活，话不多，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像是打量，又像是琢磨。到了第三天，吴二丫半夜渴醒，刚想挣扎着去够桌上的水碗，门吱呀一声开了。乔大壮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走了进来，动作有些笨拙地递到她嘴边。
“喝点。”他声音还是那么粗嘎，但没有了往日的戾气。
吴二丫愣住了，盯着那碗红糖水，又抬头看看他。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脸看不真切，但那份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试探？是愧疚？还是这男人良心发现了？她不敢深想，默默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
接下来的几天，乔大壮更是像换了个人。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会主动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喝水，甚至有一次，看她换尿布手忙脚乱，还笨手笨脚地搭了把手，虽然差点把尿布缠到天宝脖子上。大妞怯生生地凑过来时，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吼开，只是皱着眉，含糊地说了句：“别吵你娘歇着。”
李翠花看着儿子围着吴二丫转，脸拉得更长了，私下里没少对着墙角撇嘴翻白眼，嘟囔着“娶了媳妇忘了娘”、“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吴二丫听见了也只当耳旁风。
这诡异的“周到”让吴二丫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丝，但警惕从未消失。她太清楚乔大壮的脾性了，这反常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真的……有了那么一点点转机？她不敢抱有希望，却又忍不住在夜深人静时，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和炕边蜷缩着的大妞，心里泛起一丝微澜。不管怎样，他没走，这总是好的。至少，眼下这个家，暂时还像个家。
没了婆婆三天两头的找茬，男人也对她多多关照，吴二丫这些日子吃得饱，睡得也踏实些，原本亏空的身子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慢慢缓了过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些。不像上辈子，被乔小七那事一闹，加上李翠花明里暗里的磋磨，她那身子骨亏得厉害，拖了小半年才勉强能下地，落下了病根。
她能下地走动了，虽然右脚落地时，那熟悉的牵扯和轻微的跛动依然存在，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八岁那年的疼。父亲那把冰冷的铁锹，躲闪不及的脚跟，还有随后无人问津的日日夜夜，疼痛早己成了习惯，瘸腿也成了她的标签。上辈子，她认命了，瘸就瘸吧，反正也没人在乎。可现在，她不想认了。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吴家那个不被待见的二丫头？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摸着自己逐渐恢复力气的腿，感受着脚踝处那隐隐的旧伤。这腿，得治！不为别人，就为自己。她不想再拖着这条瘸腿，在别人的白眼和嘲讽中，重复上辈子那窝囊憋屈、最后连死都死得凄惨的命运。
她想起大妞怯生生的眼神，想起怀里天宝无知无觉的酣睡。她得好好的，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像个人样，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治腿，首先得有钱。乔大壮满月那天给的钱，她贴身收着，但那点钱够干什么？镇上的老中医，听说正骨拿筋很有一套，可那诊金药费，绝不是个小数目。她看着窗外，院子里李翠花正没好气地晾晒着乔大壮的褂子，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钱，从哪儿来呢？
吴二丫躺回床上，闭上眼。上辈子没想过的事，这辈子她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日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吃了上顿愁下顿，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她得想办法，挣钱，治腿，然后……然后一步步来。
她睁开眼，眼神里不再是前世的麻木和绝望，而是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火苗。改变，就从这条腿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