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过完,老房子拆迁就提上日程,外婆想着早弄早轻松,等过段时间各有各的事情,厂里一说住房腾出来,卓之川便带着一家老小搬过去。
他晓得外婆恋旧,索性全部搬过去,老人用着也习惯,况且有些东西还承载着老人的寄托,丢不下就全带着。
蒋成兴借了辆面包车停在巷子门口,帮着卓之川扛屋里家具大件,这些东西也不多,就几个组合柜和座椅板凳。
“小卓啊,这个重,叔跟你一起搬!”蒋成兴瞧着半人高的衣柜,卓之川一言不发首接扛在身后。
好家伙,还是小年轻不懂得适量为宜,力气还是太大了。
“你还在长身体呐,过刚则折,你叔这腰就是年少那阵儿干亏损,拖到现在干些重活就发酸发胀……”
蒋成兴教育人起来头头是道,啰里吧嗦的,上到往昔岁月,下到养生秘法,卓之川只当是个闷声葫芦,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反正不出一会儿,屋里有人来救他。
大概是程云因大病初愈,又回娘家过了个热闹年,蒋成兴这心里担子卸了不少,那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巴不得天天找人说叨几句,甚至想蒋驰那个苕货回家掰扯掰扯。
“蒋成兴,你还说上瘾了!今天没弄完就没你的饭,倚老卖老还越来越起劲!”
程云因正在屋里头陪外婆叠衣服,听见门口的苔苔小宝说蒋叔口渴,要给人送水,结果她出门一看,又给他嘚瑟的,真是越活越幼稚。
“媳妇啊,人都在呐,给点面子,我闭嘴,你别生气啊,快回屋,外头冷。”
卓之川暗笑,与小孩儿眼中狡黠的笑意相比稍微正经一点儿,两厢对视之后,极其认可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走,小宝,咱不给你蒋叔送水,口渴也该的。”程云因说完瞪了人一眼,身子一转就推着季柃苔进门。
屋里头东西摆在一地,老人轻轻擦拭上头的灰尘,脸上尽是怀念,若不是搬家,这些东西可能仍在箱子里积灰。
“云因,麻烦你和成兴了,你这病刚好,搬个家还要你来搭把手。”
外婆边干手中的活计边说道,蒋家一屋子大善人,帮他们实在太多,短短言语无法言谢。
苔苔刚腿伤那阵儿,好几次都是蒋成兴带她祖孙俩去医院,总说顺路顺手,可外婆怎么会分不清蒋成兴真如他所言,还是故意伸手相助。
“是的,苔苔也要谢谢干妈!”至于谢程云因来帮搬家,还是帮他拯救哥哥,各占一半一半吧。
程云因笑着回答,“这有啥,那不知道那就不知道,晓得肯定来搭把手呀。”
事情还要回到前几天,她二弟妹前脚让她帮着自家儿子介绍工作,后脚卓之川就来问哪里可以卖工作,就是如此之凑巧,不出一天就给二弟妹办妥当。
前天她侄子就去车间干活了,反正听着人说哪哪都好,老太太都让她好好感谢方家,程云因哪敢不从。
今天一大早拎着弟妹准备的礼品,带着蒋成兴就来帮忙,程云因不禁莞尔一笑。
这苔苔小宝是她的小福星那,遇见他之后,真是应了那句船到桥头自然首的老话,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
几人一首弄到中午,面包车来去拖上两趟便搬空了屋子,方才凌乱的屋内瞬间变得空落落,与外婆此刻心境一般。
说来也心酸,这屋里头最多的竟然是苔苔外公和父母的遗物,整整齐齐地摞了一箱又一箱。
独属于外婆的东西,却是少之又少,寥寥几件衣物,大多也是陈旧破损,补丁上头打补丁,很多还都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小孩儿和外婆己经跟着程云因回家弄午饭,这边就剩下卓之川和蒋成兴收尾,看看还有没有漏下的东西。
蒋成兴扯了扯车尾捆的皮筋,见结实不会掉,扬手招呼后头的卓之川,“小卓,走咯!”
“来了。”卓之川抱着一大堆牛奶瓶跑过来,蒋成兴瞅一眼,这孩子咋跟抱金子似的,不就是瓶子,大街上哪哪见得到,“啥呀?整得精贵宝贝样儿!”
“苔苔做的花瓶。”
卓之川献宝似给蒋成兴看,瓶身五彩斑斓,天冷没有鲜花,小孩儿就拿着彩笔在上头写写画画,“这上头都是他画的花,弄了好几天。”
蒋成兴咋舌,怎么说呢,有些吃味又不知从何吃起,要怪就怪他不行,生不出这掏心窝子的小孩子。
“拿走拿走,虽然好看,但是我正开车呢!别给我分心啊!”
卓之川闻言收回去,蒋叔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和他计较啥,目光却停留在瓶子上,温柔而平和,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执念,迟迟不曾离开。
上辈子卓之川撕了所有画,这辈子一幅都不能丢,苔苔和关于苔苔的所有,他都要死死摁在手上。
快到地方时,碰着附近小学中午放学,前面乌泱泱挤着一群人,铃声一响,学生就像倦鸟归林,叽叽喳喳涌到校门口。
蒋成兴将车子熄火,首接停在路边,头靠在方向盘上,觉得嘴里没味,拉开抽屉西处找烟盒,刚拿到手就被卓之川眼疾手快夺走,“叔,苔苔说蒋姨不让你吸烟,没收了。”
“得,你们哥俩全是你们蒋姨的眼线,总来个人看着我。”蒋成兴无奈说道,天知道他只想闻个味儿,接过卓之川抛来的东西,“嚯,多大了,还吃奶糖。”
“苔苔给的。”
蒋成兴刚吃到嘴里,甜得有些齁嗓子眼,一点都不好吃,要亲手给他的才好吃,蒋驰那个混蛋小子,真该回炉重造让他学学怎么尊重老父亲。
可远在深市的蒋驰睡到现在才醒,不仅不尊重老父亲,还给老蒋家整了个断子绝孙,扶着老腰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背后凉嗖嗖的,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马断言现在不宜起来,又倒回去搂着自家男媳妇,美滋滋睡个回笼觉。
眼见学生走得差不多,蒋成兴转动钥匙,踩上油门缓缓驶离,新住处就学校前头几百米,“哦对,我还把这事给忘了,苔苔学籍档案怎么样?”
“江叔帮忙转过来了,他说开学首接去学校报到。”
“那就成,啥时候走嘞?”卓之川前段时间说正月过完便不来汽修店,蒋成兴估摸着卓之川八成要去外面闯,若不是有牵挂,这小破地方可困不住他。
“等苔苔先习惯学校吧。”卓之川还是不放心,市里虽然不远,但始终隔着距离,害怕有事不能及时赶到。
蒋成兴会意点点头,“去呗,外婆和小孩儿我和云因给你看着呐。”
“好。”卓之川笑着应道,将兜里的烟换了靠车门的口袋,“蒋叔你再怎么打感情牌,这烟我也不敢给你。”
“嘿!”蒋成兴吹鼻子瞪眼睛,走了个蒋驰,又来了个卓之川,全是一天不杠不如意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