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里人潮涌动,嘈杂的声浪此起彼伏,医护人员步履匆匆,推着器械车在人群中穿梭。
唯独角落的靠椅上,两人安静地看着手中的报告单,不可置信的神情中夹杂着麻木。
蒋成兴捏着手中的报告单,他认识上头的每个字,怎么合在一起就不认识,眼睛越发模糊,首至看不清。
程云因看着蒋成兴不停抠手指,他每次遇见事就喜欢抠手指,娶她的时候抠手指,生蒋驰的时候抠手指,现在又在抠手指,手撕出血都不曾注意。
她牵起蒋成兴的手,其实得到结果那一瞬间,眼前一黑,就觉得天塌了。
医生说的癌好像是那种致死率百分百的,附近有个老人就是胃癌走的,从发现到离世,还没有三个月。
程云因自己都没想到,普普通通的胸闷胸疼,竟然是癌症,还是她这个年纪女性最容易得的病。
“成兴,医生不是说发现得早,治好的概率大,不管是化疗还是做手术,几率都很大。”
蒋成兴紧紧抱着程云因,眼眶聚集的泪水顺着脸庞沟壑而下,落在程云因的肩上。
他当时娶云因的时候,说要尊她爱他,待她好一辈子,结果噩耗来的这般突然,让他一时之间缓不过来。
“因因,咱们治病,没事的,肯定能治好。”蒋成兴对人说着,其实也是对自己说,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不能让媳妇担心他。
两人一路平复心情,到家己经看不出刚才的模样,尤其是蒋成兴,牵着程云因慢慢走,好似刚才哭得涕泗横流的人不是他一般。
“爸、妈,你们检查怎么样啊?”
蒋驰晚上回来,车还没停稳就立马问道。
“没事的,就你爸有些腰间盘突出,问题不大。”
两人在路上商量了会,儿子是跑长途的,都说跑长途心里装不得事,容易出事故,就都打算先不和蒋驰说,免得多一个人多一份担心,让儿子平白着急。
“那就好。”蒋驰点头,心里也记着给蒋老头谋点药酒,听说沿海渔民经常下海打鱼,有专门活络筋骨的良药,刚好去买几瓶,“爸妈你们早些休息,我明天早上就去深市。”
“你一个人吗?”
“是嘞,小卓师傅要照顾苔苔。”
程云因有些担心,“那你路上万事当心,累了就休息,可别疲劳开车啊,也别舍不得钱,身体放在第一位。”
“好的,儿子都记着!”蒋驰回屋就收拾行李,他跟着运输队跑了三年,从师傅带着到自己带新人,虽然只有二十岁,却也能够独挡一面,也就他妈总是反复叮嘱。
蒋驰一走,蒋成兴便带着程云因去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安顿好便买午饭。
“因因,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哈,有没有想吃的?”蒋成兴一步三回头,说出门出门,结果几分钟过去还没出病房门。
惹得同病房的人纷纷打趣。
“离你媳妇一会儿就不得了啦!”
程云因听着调侃都不好意思,她也不是病得不能动弹,连忙挥手赶人,“快走快走,记得给我买份汤。”
蒋成兴闻言急急出门。
“你是得了什么病啊?”同屋的老人约莫六七十岁光景,戴着顶素色针织帽,笑起来皱纹聚成一团,眉眼间沉淀着岁月温润的痕迹,让人一眼便心生好感。
“姨就叫我云因就成,医生说胸口长了个瘤子,要做手术切掉,刚才我俩吵着你休息啦!”程云因笑着回道。
老人安抚性眨眨眼睛,表示知晓,温声安慰道:“没事哩,一个人在病房待着,热闹些好,我看好几个年轻人都安然出院了,你还年轻,肯定也可以的。”
这病治不治得好一方面看身体状况,更多还是这心态得豁达,她就是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当然晓得其中厉害,只不过她这病情复杂,在医院住着就当个续命,活不活命就看阎王爷哪天来勾命。
连医生都说回家保守治疗,但儿子儿媳非得她好好在医院待着,总想着有一线生机,说不定给她走个运就好了。
“嗯,谢谢姨,你也是的。”程云因想了一晚上,也看开了些,医生都说心态好才能活得好,而且她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些,成兴心里也能好受不少。
蒋兴成回来,手中拎着两份盒饭,还有乌鸡汤,特地让卖家漂掉上层的油花,打开盖子就是一股香味。
“因因,都是些清淡吃食。”
蒋成兴边说边布菜,将吃食摆在程云因床前的小桌板,催促人趁热吃饭。
程云因吃了口盒饭,瞧着老人就独自一人,便让蒋成兴把另一份递过去,“姨,要不你先吃点垫个肚子。”
“你们快吃,快吃。”苏文玉轻轻摇头,因为被架着仪器,幅度不能太大,“待会就有人给我送饭。”
话音刚落,门口就风风仆仆跑来个人,手中拎着水果篮还有保温桶。
“妈,我来晚了。”女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将枕头垫在老人身后,端起碗筷喂她吃饭,动作极其温柔。
“言言在家乖不乖啊?”
“很乖,过两天我和江远带言言来看你。”老人的汤汁顺着嘴角流出,女人也不耐其烦擦拭干净。
“好,要是远儿忙,就别来去折腾,你也是,有护工照看着,不要总担心我,我好着哩。”
女人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沉默不语地喂饭,垂眼掩饰里头的悲伤。
程云因听着江远名字,不像是第一次听,感觉特熟悉,一首等女人走后,才想起来她们电子厂厂长不就是叫江远。
她也就在表彰大会见过几眼,大概三十多的年纪,和那个的女人年龄相仿,不会真是厂长的母亲和媳妇吧。
程云因心里犯嘀咕,但到底没吭声,厂长一家子都挺低调,反正她在电子厂当会计几年里面,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连着三天,都只有卓之川一人来汽修店,还有好些个常客问咋好几天没看蒋叔过来,都被卓之川几句话随意糊弄。
反正事情多的时候就晚上回家,事少就半下午回去,卓之川每天都要花时间敲敲打打,缓解教季柃苔火冒三丈的情绪。
今日恰好没人来,卓之川收拾完便早早关店,还没到小院就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站在院门口,脚将迈不迈。
卓之川俯身抄根木棍,还掂了掂分量,阔步朝方鸿志走过去。
方鸿志瞧着来人凶神恶煞,立马想起那晚卓之川的放话,扯得腰上的乌青隐隐作痛,匆忙蹿得老远。
“哥哥!”
“小卓,回来了啊。”
“嗯。”卓之川将木棍立在门口,拴上院门,对着洗菜的外婆道:“外婆,以后你就把门拴着,我听人说最近有些手脚不干净的,看着大门敞着就过来打秋风。”
“好好,我记着我记着。”
看书的季柃苔也抬头道,大声说道:“苔苔每天都提醒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