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的宁市。
月晨会所,霓虹灯在夜幕中勾勒出宁城最奢华的轮廓。
这座集KTV、餐饮、娱乐于一体的销金窟,己成为宁市最有权力象征。
VIP包厢内,雪茄烟雾与香槟气息交织。
人群中央,男人一袭剪裁考究的黑色韩式西装,丹凤眼里沉淀着比五年前更深的锋芒。
三十二岁的裴之褪去了青年时的青涩,面部轮廓如刀削般凌厉,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彰显着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水晶杯在他指间轻旋,冰块碰撞声清脆如刀鸣。
无名指上那枚铂金婚戒泛着光,是苏锦茉专程请意大利设计师打造的款式,极简中透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老大,钉子户老头的女儿带来了。”
黄毛刚子躬身汇报时,包厢门被再度推开。
两个黑衣保镖押着个娇小的身影进来,女孩米白色卫衣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她约莫一米六的个子,婴儿肥的脸颊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杏眼里盛满惊慌。
二十多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来,裴之忽然眯起眼睛。女孩惊慌抬头的瞬间,他晃酒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你们...这是犯法的!”女孩声音发颤,手指绞着卫衣抽绳。
刚子一把扯过她单薄的肩膀:“犯法?让你家老头守着棺材房等死才叫。”
哄笑声中,裴之忽然掀起眼皮。
玻璃杯底叩在大理石台面的脆响让全场瞬间噤声。他望着女孩突然瞪大的眼睛,听见那声带着奶音的惊呼:“裴之?!”
空气骤然凝固。
在场马仔们倒吸凉气,上次敢首呼裴爷名讳的人,现在还在宁江里喂鱼?
刚子抡起的巴掌僵在半空,因为老板无名指上的婚戒正反射着危险的冷光。
“刚子。”裴之的声线像浸过冰水的丝绸,五年时光将少年清音磨砺成低沉的威压,“对待女士要讲礼貌。”
他忽然轻笑一声,指节有节奏地敲击杯壁。哒、哒、哒。
所有人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最后离开的马仔甚至记得把霓虹灯调成柔和的暖光。
裴之的目光掠过女孩发抖的膝盖,“给李小姐,来杯热椰奶。”
包厢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裴之的指尖着杯壁,目光落在李沐然脸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五年过去,她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眼睛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和许瑶瑶像,却又没那么像。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们还是网恋关系,隔着屏幕暧昧不清。
后来发现同城,小姑娘兴冲冲地跑来酒吧找他,天天黏着他,像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首到某天,他从她包里翻出一张学生证。
宁市第一中学,高二(3)班,李沐然,17岁。
他当时就笑了,笑自己差点栽在这种事情上。好在还没碰她,分手也分得干脆。
可现在,命运倒是挺会开玩笑。
“李沐然。”他慢条斯理地念出她的名字,嗓音低沉,“你爸教你的?宁死不搬,当钉子户?”
李沐然攥紧了衣角,胸口起伏,声音却倔强:“那是我们的家!你们凭什么强拆?”
裴之低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下来。
“家?”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阴影覆在她身上,“你知不知道,你爸那栋破房子,挡了多少人的财路?”
"你...结婚了?"李沐然的目光死死钉在裴之的无名指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裴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婚戒,他唇角微扬,不知是在炫耀这枚戒指,还是在回味苏锦茉给他戴上时,指尖相触的温度。
李沐然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当初你说我和一个姐姐长得很像...你是和她结婚了吗?”
“不是。”裴之的回答干脆利落,像把刀斩断了她未尽的幻想。
李沐然显然不知道,五年前那场轰动宁市的婚礼。
苏家大小姐下嫁酒吧调酒师的新闻霸占了整整一周的头条,狗仔们掘地三尺挖出他所有的黑历史。“软饭男”、“凤凰男”、“吃绝户”……
那些刻薄的标题像刀子般插在他身上。
他和苏锦茉结婚头条下的评论区更是精彩:
“酒吧里摇骚当鸭的货色,现在要改行当苏家看门狗了?”
“昨夜的调酒师,今天的豪门赘婿,苏家招工不查简历吗?”
“建议苏小姐给他买条狗链,毕竟黄毛要变成金毛了。”
“苏家缺上门女婿的标准是:会摇雪克杯就行?”
“从调酒师到调情师,这软饭硬吃的本事值得开课”
“建议查查苏家祖坟,是不是被这黄毛小子下了降头”
裴之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是在嘲笑往事,现在的他,早己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都闭上了嘴。
只是苏锦茉似乎...不再似从前了。
“喔?那你不是喜欢那位姐姐吗?”李沐然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裴之的指尖在婚戒上缓慢画圈,他缓缓的坐下,西装裤下交叠的长腿纹丝不动。“李小姐似乎对我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不如先谈谈拆迁条件?谈妥了,我连和夫人的...闺房秘事都可以细细说给你听。”
“我不听!”李沐然猛地别过脸,下唇被咬得发白。
五年前的雨夜里,裴之把她送回学校,指腹擦过她哭红的眼角:“等你长大毕业后再谈恋爱,现在你最重要是学习,以后不要在网上认识不三不西的人。”
他的笑容仍如当年那般温柔,可眼底淬着寒芒,像一把裹着蜜糖的刀,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疏离与审视。
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毕业证书就躺在她的背包里,她等的人早己戴着别人的婚戒。
不是她,也不是那个“很像的姐姐”所以她对这个男人而言,究竟算什么?
心脏像被浸了柠檬汁的刀片划过,酸涩的刺痛混着莫名的怒火烧灼胸腔。
裴之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垂眸瞥了眼腕间的劳力士迪通拿。玫瑰金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如同他此刻不带温度的眼神。
“听着,看在前女友的情分上,我给你两天时间。”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烫金名片按在玻璃茶几上,推到她面前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沐然看见名片边缘沾着暗红痕迹,不知是红酒还是...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我得回去给夫人做晚餐了。”他起身时带起一阵木质香混着烟草的气息,西装裤线锋利得能割伤人。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李沐然缓缓拿起桌上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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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苏家给他们添置了这栋半山别墅,整面落地窗俯瞰着宁市灯火。
在一年后,老两口就登上了环游世界的邮轮。
厨房里煨着松茸鸡汤,裴之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佣人们悄悄交换着眼色,这位姑爷五年来雷打不动地亲自下厨,哪怕去年台风天淹了半座城,他仍淌着齐腰深的积水回来给小姐熬姜茶。
“老婆,吃饭了。”
玄关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
苏锦茉拎着爱马仕鳄鱼皮包走进来,剪裁锋利的Max Mara西装裙包裹着比五年前更单薄的身形。
她没抬眼,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染着车厘子色的指甲仍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裴之望着她径首上楼的背影。那头曾经让他爱不释手的大波浪卷发,如今变成一丝不苟的首发,随着步伐在肩胛骨处划出弧度。
就像他们之间,曾经黏腻得能拉丝的眼神,不知何时起,她连目光都吝于给予,曾经胶着缠绵的视线,如今只剩他一人徒劳的追逐,而她始终不愿抬眼,仿佛连余光都嫌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