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例行早会上,陆千禾双腿交叠,慵懒地闭目听着夜班医生的汇报。
当最后一个值班人员说完“没有异常”,众人正要作鸟兽散时,他突然睁开浅褐色的眸子。
“等等。”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所有早八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几个医助偷偷交换眼神。
这位魔鬼院长又要作什么妖?是画大饼充饥,还是抓典型批斗?
“最近有客人投诉,”陆千禾的指尖在会议桌上敲出危险的节奏,“茶水间的笑声连诊疗室都听得见。”
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剜向张丽和李梅,两个小姑娘顿时把头埋得比要绝育的猫还低。
“这里是宠物医院,不是奶茶店联谊会。”
秦峰适时打圆场:“院长说得对,大家注意点。散会吧?”作为实际上的二把手,他说话向来比陆千禾中听得多。
正当张李二人想开溜,陆千禾寒冰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俩留下。”
两个姑娘顿时变成生锈的机器人,关节咔咔作响地转回来。
“今天寄养的狗,你们负责遛。”
就这?两人面面相觑。
按照院长往日的作风,不该把她们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尸吗?
秦峰憋着笑催促:“还不去?”两人立刻脚下生风冲向二楼,没看见身后秦峰搭上陆千禾肩膀的爪子。
“拿开你的狗爪。”陆千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管理要刚柔并济嘛~”秦峰嬉皮笑脸地缩回手,赶在他暴走前溜之大吉。
当张丽和李梅遛到第五只狗时,终于悟了——她们还是太年轻。
节假日十几只寄养宠物,遛狗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洗笼子、消毒、喂食、铲屎三件套。
三十度的烈日下,两人牵着贵宾和比熊,汗如雨下。
“给院长起个代号吧?”张丽撕扯着树叶提议。
李梅看着比熊给草坪施肥,头摇得像拨浪鼓:“再被听见,下次怕是要我们手洗藏獒。”
话音未落,秦峰牵着阿拉斯加走来,头上还歪戴着陆千禾的鸭舌帽。
两人顿时憋笑憋出内伤——就说他俩有问题!
“狗要中暑了,赶紧遛完回去。”秦峰无奈地看着两个脑补过度的姑娘。
顺走陆千禾的帽子纯粹是为了遮阳,怎么到她们眼里就变味了?
纯洁的父子情啊!
秦峰痛心疾首地拽住爆冲的阿拉斯加,感觉自己和陆千禾的清白就像被狗尿过的草坪,再也洗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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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瑶瑶盯着电脑文档里《皇帝把我囚冷宫,我和男二嘿嘿嘿》的第三章标题,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小时。
(这小说名字是我乱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沙糖桔,你说淑妃该不该发现这杯毒酒?”她转头看向沙发,“你不理我很没礼貌喔,去,帮我把厨房的碗洗了。”
沙糖桔:? ??
戴着伊丽莎白圈的橘猫瞄了她一眼,而后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侧躺着,圆滚滚的肚子像极了糯米糍。
手机突然震动,主编林悦的消息弹出:“书粉要求增加男二戏份,最好和贵妃有禁忌恋”。
沙糖桔发出不满的呼噜声,它想舔伤口但被伊丽莎白圈挡住,只能笨拙地用爪子扒拉圈沿。
这个动作让它失去平衡,像翻了壳的乌龟一样滚了半圈,正好压住电视遥控器。
屏幕突然亮起,某宫斗剧正在播放贵妃撕打淑妃的戏码。
许瑶瑶怔怔看着那些飞散的珍珠和夸张的台词,和她昨天写的情节一模一样。
她好久没有敲完字后的满足感,只是一味的迎合着现在书迷喜欢的趋势。
想起当初大学时,她写下的第一本校园小说,当时那稚嫩的文笔,让她回看都感觉自己像写了一坨勾使。
只是再也没有当初那种热爱,那种敲下一篇两千字内容后,沾沾自喜的自豪感了。
许瑶瑶抱起沙发上的沙糖桔,小心翼翼地拆开它肚子上的纱布。
宠物医院开的碘伏棉签刚拆封,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谁啊...”她瞥了一眼陌生号码,果断挂断,继续低头处理猫咪的伤口,“沙糖桔乖,妈妈给你消毒...”
沙糖桔的耳朵抖了抖,在她掌心不安地扭动。
第二遍铃声响起时,受惊的猫咪猛地一蹬腿,打翻了茶几上的褐色药瓶。
黏稠的药汁在实木桌面上迅速漫开,浸透了摊开的《宫斗三十六计》手写笔记。
“操!”许瑶瑶手忙脚乱地去抢救资料,第三遍铃声如索命般响起。
她抓起手机时,看到药汁正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这么多年,脾气倒是一点没变啊许大作家。”
许瑶瑶正要挂断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带着特定上扬尾音的称呼,像把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的闸门。
高中三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陈...莹莹?”
“难为你还记得。”电话里的笑声更明显了,“下个月十五号同学聚会,班长让我务必把你这位知名作家请到场。”
沙糖桔趁机挣脱她的怀抱,伊丽莎白圈卡在桌角发出“咔”的轻响。
许瑶瑶望着满地狼藉,药汁正顺着桌沿滴在她拖稿半个月的《皇帝把我囚冷宫,我和男二嘿嘿嘿》大纲上。
“我最近在赶稿...”
“知道你要推脱。”陈莹莹打断她,“所以特意告诉你……”声音突然压低,“张云开,这次也会来。”
许瑶瑶擦桌子的手僵在半空。
棉签上的碘伏滴在手腕,留下一个橙黄色的圆点,像枚褪色的印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总是穿着宽大校服的男生,圆润的脸颊泛着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却依然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校服外套被晨风吹得鼓鼓的,像只笨拙的企鹅。
“给!刚出笼的豆沙包,我跑着来的,还烫着呢!”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包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校服领口还沾着未干的汗渍,却把包子护得一丝冷风都没让透进去。
那个和她做了一年同桌的张云开,真的会来吗?